晨光微熹，乾清宫外的青砖上还凝着一层薄露。陈轩提着铜壶穿过长廊，脚步轻快得像是踩着鼓点。昨夜刚替皇上修好了西洋自鸣钟，今早又顺手把账本理得井井有条，连总管太监李福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小贵子，你这是要往哪儿去？”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轩回头一看，是御膳房的老周头。这人平时话不多，但手脚勤快，前些日子还偷偷塞给他几块桂花糕。
“送茶去东角门那边。”陈轩笑着晃了晃铜壶，“李公公说那边几位大人要议事。”
老周头点点头，却没走，反而压低了声音：“你小心点，那边最近不太平。”
“怎么？”陈轩装作不经意地问。
“前两天有个熟人调走了，说是乾清宫直接下的令。”老周头叹了口气，“我瞧着，那调令写得怪，墨迹干得快，像是急就章。”
陈轩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笑嘻嘻的：“您是怕我被牵连？放心吧，我不过是个倒茶的小角色。”
老周头摆摆手，转身走了。陈轩望着他的背影，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记得那个被调走的人——姓王，做事稳重，跟自己虽不算亲近，但也算能说得上话的。若真是鳌拜的人动手，那说明……他们在宫里已经开始清洗异己了。
午后，陈轩趁着换班的空档，溜进了乾清宫当值太监的休息房。屋里没人，桌上摊着一本登记册，纸张泛黄，边角卷曲，显然是常翻之物。
他翻开一页，果然找到了那个名字——王五，旁边用墨笔圈了起来，旁边还有个“鳌”字的缩写。
“果然是他们。”陈轩低声嘀咕。
正准备合上册子时，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一行极小的字，像是随手写的，字迹潦草：
“东角门，戌时末，密谈。”
他心头一跳，手指轻轻抚过那几个字，确认不是错觉。
看来今晚得去东角门看看热闹了。
夜色渐浓，风中夹着几分凉意。东角门外的石板路上，巡逻的侍卫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回走动，每刻钟一次，准时得像是钟表。
陈轩藏在回廊拐角处，借着月色观察动静。他知道双儿已经在对面假山后头等着，只等他一声暗号。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衣袂摩擦的声音。
“哎哟！”一个声音叫道。
紧接着，一名巡夜的侍卫从阴影里探出身子，皱眉朝声源望去。
“没事吧？”他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朝那边走去。
就是现在！
陈轩猫着腰，贴着廊柱往前挪了几步，终于靠近了偏殿的窗下。窗户紧闭，但缝隙间透出一线灯光，隐约还能听见低声说话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窗缝。
“兵部那边已经点头，只要再拖半个月，就能把粮草调过来。”一个声音说道。
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沉吟片刻：“皇上最近对鳌大人有些防备，咱们得小心行事。”
“怕什么？”先前那人冷哼，“鳌大人手里握着禁军，只要时机一到，皇宫还不是他说了算？”
陈轩听得心里一惊。兵部竟然也牵扯进来了？这可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正想再听几句，突然一阵风从侧面吹来，带起一片落叶，啪嗒一声打在窗棂上。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谁在外面？”里面传来一声厉喝。
陈轩立刻后退几步，躲到了一根廊柱后面。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人正在推窗查看。
他悄悄摸出怀里的银簪，准备必要时用来防身。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哎呀！我的鞋掉了！”
那是双儿的声音。
果然，屋内的脚步声立刻停了下来，有人探头出去张望。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奴婢在这里乱跑！”里面的人骂了一句，然后窗户又被关上了。
陈轩松了口气，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绕了个弯，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清晨，陈轩照例去乾清宫送茶。
康熙今天心情不错，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看到他进来，点了点头：“你昨日查得如何？”
陈轩一愣，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问起这事。他低头斟茶，一边斟一边答：“回皇上，臣只是偶然听到几句闲话，不敢妄加揣测。”
康熙抬眼看他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哦？那你倒是谨慎。”
陈轩心里一紧，面上却仍旧从容：“臣不过是谨记皇上的教诲，谨言慎行，莫露锋芒。”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奏折。
陈轩趁机走到桌边，将一份新整理好的折子放在最上面。折子里夹着一张纸条，只有八个字：
权臣结党，恐生变故
他故意让纸条的一角露出来一点，然后假装不小心碰倒了茶盏。
“哎呀！”他慌忙扶住，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臣失礼了！”
康熙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扫过那份折子，不动声色地伸手拿起来看了看。
“这不是兵部的折子？”他随意翻了翻，忽然顿住了。
陈轩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应该是兵部呈上来的新预算。”
康熙没说话，只是把折子放下，重新拿起朱笔批阅其他奏折。
陈轩知道，他已经看到了那句话。
傍晚时分，陈轩回到住处，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双儿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只夜枭。
“你昨晚的事，做得挺漂亮。”她转过身，眼里带着笑意。
“你呢？”陈轩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儿？”
双儿轻轻一笑：“因为你总是喜欢一个人冒险，我又不能让你出事。”
陈轩眨眨眼：“所以你是特意来救我的？”
“算是吧。”她走近一步，声音低了些，“但我更想知道，你在找什么。”
陈轩沉默了一下，从袖中取出那张写着“东角门，戌时末”的纸条递给她。
“我在找证据。”他轻声道，“我要让皇上看清，到底是谁在暗中布局。”
双儿接过纸条，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窗外，风又起了。
远处的东角门，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
而此刻，没人注意到，一只夜枭悄然掠过屋檐，翅膀拍打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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