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被一阵奇怪的安静惊醒。
洞外的厮杀声没了。
之前震天的龙吼、凤鸣、麒麟啸，突然像被掐断了脖子，只剩风刮过深渊的呜咽，听得人心里发毛。
“咋回事？”他扒开藤蔓往外瞅，手心里全是汗。
煞气还浓得像墨，却不再翻滚，乖乖地浮在半空，像群被训服的恶犬。更诡异的是东边的天空，原本青黑的云层裂开道缝，漏下点金光，软乎乎的，不像鸿钧的威压，倒像块刚出炉的糕点。
“这光……不对劲。”玄宸皱起眉，赶紧调动因果线缕。
视线扫过洪荒大地，他瞬间僵住。
东边的东海被道巨大的锁链捆着，锁链上刻满符文，正往海里渗着白光。祖龙被困在锁链中央，金色的鳞片掉了大半，脖子上的死劫红线已经断了，却没散，反而缠着锁链，像道丑陋的勒痕——被封印了！
南边的梧桐林只剩半截焦黑的树干，元凤趴在树桩上，身体已经凉透，尾羽上的涅槃之火彻底熄灭，周围飘着的凤族残魂正被那道金光一点点吸走，像被吹散的蒲公英。
西边的沼泽地，始麒麟的尸体早就凉透，被煞气侵蚀得只剩副骨架，骨架缝隙里，土黄色的本源气息正往外冒，却刚飘起来就被金光打散。
三族的主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老弱病残缩在角落里发抖，连抬头看天的勇气都没有。
“结束了？”玄宸喃喃自语，喉咙突然发紧，“就这么结束了？”
他想起龙族先锋的嚣张，想起元凤泣血的悲鸣，想起始麒麟托孤时的眼神，心里像被塞进团湿棉花，堵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天上的金光突然变亮，像打翻了的金粉，洋洋洒洒往地上落。
落在龙族身上，那些残兵突然直挺挺地跪下，嘴里念叨着“谢天道恩赐”；落在凤族幸存者身上，她们麻木地抬头，任由金光钻进身体，眼里的悲伤慢慢变成空洞；连躲在山里的小族群都钻了出来，对着金光磕头，像在朝拜神明。
“功德金光？”玄宸冷笑一声，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我呸！骗傻子呢！”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些金光根本不是啥功德，是带着钩子的！
钩子钻进生灵体内，悄咪咪地勾住他们的魂魄，尤其是那些身上还残留着先天魔神气息的——比如龙族的龙角里、凤族的尾羽根、麒麟族的鳞片缝里，都藏着点混沌余气，此刻正被金光一点点往外拽，拽出来就瞬间碾碎！
“清理余孽就清理余孽，还装什么恩赐？”玄宸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天道这老小子，戏真多！”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土块和麒麟幼崽，赶紧用混沌玄晶的气息把它们裹住。小家伙们吓得直哆嗦，往他怀里缩，小土块还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像是在问“这光好吓人，咋办”。
“别怕。”玄宸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声音有点哑，“有我在，这破光伤不着你们。”
他往深渊里缩了缩，把自己藏得更严实。时间屏障早就加固到最厚，金光落在光罩上，像水滴在油纸上，滑溜溜的，一点也渗不进来。
“看看吧，这就是你们拼死拼活的下场。”玄宸对着外面的金光低声说，“打赢了又咋样？还不是被天道当垃圾扫？”
金光里突然传来阵若有若无的笑声，不是谁的声音，就像天地本身在笑，带着股说不出的得意。
玄宸猛地抬头，就见金光最浓的地方，隐约浮现出张模糊的脸，眉眼像鸿钧，又不像，正低头看着洪荒大地，嘴角勾着抹诡异的笑。
“天道显形了？”玄宸心里一凛，赶紧低下头，“这老东西是在炫耀自己的战果？”
他看到那些被金光勾走混沌余气的生灵，眼神越来越呆滞，行动越来越机械，像被抽走了魂的木偶。龙族残兵开始互相残杀，凤族幸存者往火里跳，麒麟幼崽自己撞向石头——全是自毁！
“好狠！”玄宸倒吸口凉气，“不光要清理余孽，连根都要拔了！”
可奇怪的是，那些普通洪荒生灵，比如人族部落的小崽子、山里的精怪，被金光照到后却没事，反而精神更好了，还对着天上磕头，感谢“天道庇佑”。
“合着只杀有魔神血脉的？”玄宸瞬间明白，“这是在搞种族净化啊！”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漏网的先天魔神。
要是被这金光照到，下场估计比三族还惨。
“还好老子机灵，躲得深。”玄宸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金光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三族的混沌余气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变淡，像潮水似的退回天上的云层里。
天空重新变回灰蒙蒙的，煞气却淡了不少，空气里多了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消毒水，又像刚翻过的土地，透着股“一切重新开始”的虚伪。
幸存的生灵还在磕头，对着空荡荡的天空感恩戴德，没人注意那些自毁的同族，也没人想起祖龙、元凤和始麒麟。
“真是群傻子。”玄宸看得直摇头，突然觉得有点悲哀。
他怀里的小土块蹭了蹭他，绿油油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像是在问“那些族人为什么要自己伤害自己”。
“因为他们被洗脑了。”玄宸叹了口气，把小家伙抱得更紧，“以后离天上掉下来的光远点，没好事。”
幼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
玄宸看着外面恢复“平静”的洪荒，突然笑了，笑得有点冷。
三族俱伤，天道微笑。
这量劫，说到底就是场天道导演的大戏，三族是主角，也是祭品，杀来杀去，最后全成了天道清理魔神的工具。
鸿钧在紫霄宫喝着茶看戏，罗睺在暗处煽风点火，只有他这只漏网之鱼，躲在深渊里看得明明白白。
“有意思。”玄宸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丝兴奋，“你们以为杀了三族就完了？老子还活着呢。”
他摸了摸混沌玄晶，里面藏着凤族的残魂，裹着始麒麟的本源，记着定海神珠的位置，还有手背上那个没消去的车辙印。
“龙汉大劫结束了？”玄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不，对我来说，才刚开始。”
他抱着两只小家伙，往深渊更深处走去。那里更黑，更隐蔽，却也更安全。
“先养精蓄锐。”玄宸低声说，声音在黑暗里回荡，“等老子实力够了，就去会会鸿钧，聊聊天道那点破事。”
怀里的小土块嗷呜叫了两声，像是在给他加油。
深渊外，幸存的生灵还在为“天道恩赐”欢呼，没人知道，在这片被遗忘的黑暗里，有只漏网的先天魔神，正磨亮爪子，等着掀翻下一场棋局。
天道的微笑还挂在云层上，却没看到深渊里那双越来越亮的眼睛。
好戏，才刚要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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