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更冷了。
叶孤城跪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却因为极致的震撼而滚烫。
他背后的古剑，那柄陪伴他百年，饮过无数强者之血的“孤霜”，此刻正发出低微的哀鸣，仿佛在臣服，又像在恐惧。
挑战？
这个念头此刻显得如此荒谬。
自己引以为傲的剑道，在那随手一斧面前，不过是孩童的涂鸦。
他甚至没有资格，让那位前辈正眼看一次。
骄傲被碾碎成尘埃，随风飘散。
余下的，只有无尽的敬畏与迷茫。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院内传来。
吱呀。
那扇简陋的木门再次被推开。
林陌提着油灯走了出来，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门前的一小片黑暗。
他只是感觉内急，想去院子角落的茅厕。
灯光一晃，他顿时愣住了。
院门口，竟然跪着一个人。
正是之前那个在山道上见到的青衫剑客。
“朋友？你……你这是做什么？”
林陌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
这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跪在我家门口，也太吓人了。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想不开？
叶孤城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颤。
那声音平淡温和，不带丝毫灵力波动，落在他耳中，却比九天神雷还要浩瀚。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亲切的脸，以及那双清澈又带着点疑惑的眼睛。
前辈在问我？
我该如何回答？
说我窥见您开天辟地的无上神威，道心崩碎，特来跪拜？
前辈会不会觉得我聒噪，一指头将我碾死？
“我……我迷路了。”
叶孤城喉咙干涩，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林陌闻言，脸上的警惕顿时化为同情。
原来是迷路的旅人。
看他这一身行头，像个走江湖的侠客，估计是自尊心强，遇到困难也不愿求人，结果把自己逼到绝路了。
他伸手去扶叶孤城。
“快起来，地上凉。”
“这大晚上的，山里不安全，有什么事进屋说。”
叶孤城感受到那只手掌上传来的温度，那是一只属于凡人的手，温暖而有力。
可在他感知中，这只手仿佛托起了整个世界。
他不敢反抗，甚至不敢有多余的动作，顺着林陌的力道，僵硬地站了起来。
“多……多谢。”
他跟在林陌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了小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
他能感觉到，这院子里的每一粒尘土，都蕴含着他无法理解的道韵。
屋檐下，那个绝美的女子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一切。
院子角落，那个盘膝而坐的老者，周身丹气氤氲，显然正处于一种玄妙的悟道状态。
果然。
这里就是一处道场。
一处返璞归真，化神奇为腐朽的无上道场。
林陌将叶孤城引到屋檐下的石桌旁坐下，又进屋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我看你背着剑，是位武者吧？”
叶孤城双手颤抖地接过茶杯，那普通的陶杯在他手中重如山岳。
“晚辈……叶孤城，一介剑客而已。”
“剑客好啊，行侠仗义。”
林陌自来熟地坐下，目光落在了叶孤城身旁那柄古朴的长剑上。
他纯粹是没话找话。
“你这把剑，看起来年头不短了，是把好剑。”
叶孤城心头一紧。
前辈在点评我的剑。
他连忙应道：“此剑‘孤霜’，伴随晚辈一百三十年。”
林陌点点头，他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出于一个现代人的习惯，觉得这剑黑乎乎的，不够亮。
他凑近了些，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剑刃。
“不过……是不是有点钝了？”
“我看这剑刃上，光泽都有些暗淡了。”
轰！
“钝了”两个字，如同两柄无形的神锤，狠狠砸在了叶孤-城的道心之上。
他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前辈说我的剑……钝了！
他指的，绝不是物理上的锋利。
而是我的剑道！
我的剑道，在前辈眼中，是“钝”的！是不够纯粹，不够极致的！
一语道破天机。
看着叶孤城瞬间煞白的脸色，林陌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戳到了对方的痛处。
他连忙摆手。
“哎，你别介意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兵器嘛，常用肯定会有磨损的。”
林陌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这样吧，要不我帮你开开刃？”
“我手艺还行。”
此话一出，叶孤城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前辈……要亲自为我开刃？
这是何等的天赐机缘！
他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
“等着啊。”
林陌见他同意，乐呵呵地起身走进了厨房。
片刻后，他拿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厨房菜刀走了出来。
那菜刀木柄上还有些油污，刀身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铁光。
可在叶孤城眼中，林陌手中握着的，根本不是菜刀。
那是一切“切割”与“分离”法则的具现化。
是能斩断因果，劈开混沌的无上凶兵！
“来，剑给我。”
林陌伸手。
叶孤城恭恭敬敬，双手将自己的本命佩剑“孤霜”奉上。
林陌接过剑，感觉还挺沉。
他一手持剑，一手举起菜刀，对着剑刃，轻轻一划。
“锵——”
一道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在林陌听来，这声音很正常。
可在叶孤城的灵魂深处，他听到的是一声响彻九霄的真龙龙吟！
他看到，随着那柄“菜刀”划过，自己佩剑“孤霜”的剑身之上，无数玄奥的道纹一闪而逝。
剑中沉寂百年的灵性，在这一刻彻底苏醒，疯狂暴涨！
一道璀璨的剑光冲天而起，撕裂了夜幕，却又被小院的无形力场束缚，未能泄露分毫。
圣兵！
他的孤霜剑，在这一划之下，竟直接从极品灵器，蜕变成了传说中的圣兵！
他自身的修为瓶颈，也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林陌把剑递了回去。
“喏，你试试，是不是锋利多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菜刀，发现刀刃上似乎多了一个比头发丝还细的小缺口。
“奇怪了。”
他皱眉嘟囔了一句。
“你这剑还挺硬的，把我的菜刀都给崩了个口。”
噗通！
叶孤城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着脱胎换骨的孤霜剑，额头死死地叩在地面。
他体内破碎的剑心，在这一刻非但痊愈，更是在无上道韵的洗礼下，重塑得晶莹剔透，坚不可摧。
“前辈再造之恩，叶孤城……没齿难忘！”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狂热与虔诚。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大炎王朝的剑圣。
他只是前辈门前，一个求道的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