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猎赝行者 > 第15章 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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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果然是行家呀。”段景宏放下铜印,语气带着赞叹,直接点破道,“不过这几件,我看着像新活儿。”

刘正明脸色一沉,刚想发作,段景宏却掏出那半块乳化玻璃“玉璧”:“不瞒您说,我这次来,是想找真正的古滇国器物,比如滇王印那那种。”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刘正明的手指猛地攥紧木箱边缘,指节发白。

窗外的核桃树影在他脸上晃动,像无数条游动的蛇。

段景宏能感觉到叶澜沧的呼吸都屏住了,而他自己的心脏,也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他知道,这句话就像把钥匙,终于插进了刘正明紧锁的心房。

片刻,刘正明的手指停在木箱边缘,浑浊的眼睛从段景宏的手腕移到叶澜沧的帆布包上,喉结滚动着发出干涩的声响。

屋内的墨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核桃叶气息,在空气中凝成一块无形的冰。

墙上挂着的《古滇国疆域图》边角卷起,露出背后泛黄的报纸。

那是1997年关于博物馆赝品事件的报道,被他用图钉刻意遮住了标题。

“你们是警察吧?”老头突然坐下,圈椅的竹条发出吱呀声,“从你们进巷子开始,这姑娘的帆布包就没离过手,哪有古董商把介绍信贴在遮阳板上的?”

他指了指段景宏忘在桌上的警车钥匙,金属环上还挂着市局的徽章。

“而且,你们竟然知道滇王印,滇王印已经被偷了,你们不看新闻?”

“所以,你们怀疑滇王印的丢失跟我有关系?”

段景宏与叶澜沧对视一眼,前者叹了口气,后者从包里拿出警官证,塑料封皮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刘正明接过证件时,手指在“文物犯罪侦查大队”的字样上停留许久,袖口露出的老年斑在光线下像一片片铜锈。

段景宏的指尖划过木箱边缘的铜扣,目光落在刘正明后颈那颗米粒大小的黑痣上:“九五年调沐思茅去陈列部,到底因为什么?她当时只是试用期。”

刘正明从档案夹里抽出张泛黄的设计图,纸页上画着十六种青铜器纹饰,边角用铅笔写着“沐思茅实习作业”:“这丫头交的布展方案,把古滇国蟠螭纹的演变画得比教科书还细。”

他指着图上的红笔批注,“我写的‘破格任用’,馆长骂我瞎提拔,可文物修复这行,手艺比学历金贵。”

叶澜沧翻开维修记录,手指停在1997年的监控调整条目:“核心展厅的摄像头为什么换成定焦?西北角正好形成死角。”

“技术科的主意!”老头突然提高声调,从相框后抽出张投诉单,“我跟安保公司吵了三次,说广角镜头更保险,可他们说定焦维修便宜。”他指着单子上的签字,“你看,副馆长刘正明,黑体字加粗,我还打了三个感叹号。”

段景宏拿起空的青铜着色剂瓶:“退休前三个月领了二十支这种颜料,滇王印用的正是同型号。”

刘正明拉开东厢房的柜子,十二支未开封的着色剂整齐排列:“给省博老同事帮个忙,他修复战国铜戈缺色。”

他敲了敲玻璃瓶,“退休时打包漏了,后来才发现多拿了,你看这批号,跟博物馆库存登记册对得上。”

叶澜沧的笔尖停在笔记本上:“六月初六黑石渡交易那天,有人看见个像你的老头在渡口。”

“胆结石犯了!”刘正明猛地翻出卫生院收费单,输液时间从早八点到晚五点,“护士长骂我不肯住院,说再拖就得切胆囊。”

他指着收费员签字栏,“沐思茅那天正好在卫生院兼职,给我扎的针,手比护士还稳。”

段景宏看着收费单上清秀的字迹:“你这么帮她,就因为手艺好?”

“她修的第一件器物是个汉代陶罐,这东西一般人可弄不好,从本质上来说需要很强的手艺天赋。”刘正明忽然从书架深处拿出个木盒,里面是片修复完整的陶片,“裂缝走的是蟠螭纹腰线,她没用传统石膏填补,而是用同年代的陶土调了色,从断口纹路到沁色都严丝合缝。”

他的手指划过陶片边缘,“这种灵气,十年难遇,她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哎!”

叶澜沧合上笔记本,目光扫过墙上的《古滇国疆域图》:“您对博物馆失窃案怎么看?”

刘正明突然站起身,走到条案前,拿起那支未写完的狼毫笔。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他写了个“赝”字,又重重划掉:“干了三十年文物工作,睡觉都怕展柜玻璃响。”

“滇王印丢的那晚,我在昆明女儿家抱外孙女,可整整三天没合眼,总想着展柜里是不是空了。”

他指着书架上一叠剪报,全是历年文物失窃案的报道:“九二年大理崇圣寺被盗,我写了两万字分析报告;九五年省博青铜器失窃,我半夜坐火车去现场画草图。”

老头的声音突然发颤,“有人说我想抢功,可文物这东西,丢一件就少一件,比割我的肉还疼。”

段景宏看着老人斑白的头发:“您觉得谁最可能偷滇王印?”

刘正明突然从木箱底层拿出个笔记本,里面贴满了黑市交易的剪报,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古滇国文物走私网络”:“滇南边境的马帮、城里的古董商、甚至博物馆的临时工...”

他的手指划过一个名字,又迅速盖住,“但没证据,说什么都是瞎猜。”

叶澜沧注意到笔记本边缘写着字的草稿,被反复涂画:“您有没有具体的怀疑对象?”

“具体怀疑对象有用吗?没有证据的话,就得烂在肚子里。”刘正明合上笔记本,推到段景宏面前,“这是我退休后整理的黑市线索,你们拿走吧。

“但有一条,别信那些说‘认识真印买家’的人,十有八九是下套。”

“还有,警察靠讲证据说话,你们莫名其妙装作古董商打算来我这里套话,我很不满。”

“这次就算了,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去市委领导那里投诉,我虽然退休了,可我也是在正处级领导岗位退休的!”

段景宏和叶澜苍二人对视一眼,赶紧道歉,而后离开了对方的家。

当两人走出“藏古斋”时,龙陵山已被暮色染成黛青色。

段景宏回头望去,看见刘正明站在院门口,手里捧着个修复到一半的陶罐,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核桃树影在他身上晃动,此刻像极了博物馆展柜里那些安静的文物,藏着岁月的痕迹,却解不开眼前的谜团。

“他没说谎。”叶澜沧踩着青石板路,帆布包在腰间发出细碎的响声,“监控调整是技术问题,着色剂是帮朋友,六月初六在医院,所有疑点都对上了。”

段景宏捏着刘正明给的黑市线索笔记本,纸页边缘磨得发毛:“可沐思茅为什么突然离职?她跟龙楚雄的接触怎么解释?”

“也许只是想赚外快。”叶澜沧停下脚步,指着远处山坳里的灯火,“刘正明说沐思茅想把仿品做到以假乱真,说不定是想断了真货的销路。”

夜风卷起核桃叶,段景宏忽然觉得手里的笔记本很重。

当警车驶离龙陵镇时,后视镜里的“藏古斋”已缩成一点微光,而刘正明后颈那颗黑痣,此刻在他脑海里渐渐模糊,最终变成博物馆展柜里滇王印上的蟠螭纹。

看似清晰,却总隔着一层玻璃,看不真切。

“又断了一条线。”叶澜沧关掉对讲机,声音里带着疲惫,“现在只剩龙楚雄了。”

段景宏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蜿蜒的山路。

核桃林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像无数个被否定的线索。

他忽然想起刘正明最后说的话:“文物这东西,真真假假,最难测的是人心。”

而此刻,他们离那颗“心”还有多远?

滇南河的涛声从远处传来,像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久久回荡。

“明天去找龙楚雄吧,这也是最后一条线索了。”段景宏轻声的对叶澜苍说道。

“好,只能这样了,去龙楚雄那边探一探。”叶澜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