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昆仑演武场,万籁俱寂。
唯有风声呜咽,穿过那片由玄铁傀儡残骸堆砌的金属坟场。
那不是碎片,更像是某种巨兽被活活撕碎后留下的骸骨,每一块断口都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所有人都被钉在原地,神魂僵滞,脑中只剩下那少年自毁仙路的最后一幕。
那不是斗法,是献祭。
用自己的道基,自己的仙路,自己的命。
在昆仑之巅,燃起了一场最绚烂,也最惨烈的烟火。
“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台下,戒律长老的孙子刘青,脸色煞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他想放几句狠话,嘴唇却只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像一只被无形大手扼住咽喉的鸡。
他要的是羞辱,要的是那个天骄跪地求饶。
可对方直接掀了桌子,一把火点了整座昆明殿!
云端之上,几位须发皆白的太上长老,脸色铁青。
他们是昆仑的定海神针,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此刻周身的气息却如沸水般剧烈翻涌。
“此子心性,竟酷烈至此!”
“他毁了自己,也毁了宗主!”
“禁术反噬,道基已成齑粉,五脏六腑如被神火灼烧……这孩子,没救了。”
一位长老长叹,声音中竟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惋惜。
就在此时。
一股冰封万古,足以冻结神魂的意志,自昆仑绝顶轰然降下!
那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情绪的决堤。
像是一颗太阳在心中引爆,那恐怖的、失控的余波,扫过了整座昆仑山脉!
清寒宫内,那面映照演武场的水镜,“砰”的一声,炸成亿万点晶莹的冰尘。
下一瞬,空间被一只素手粗暴地撕裂。
一道白衣身影,踏碎虚空,降临在高台之上。
正是谢清寒。
她青丝微乱,衣袂狂舞,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脸上,不见了往昔的清冷。
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苍白,与蛛网般蔓延的裂痕。
她没有看任何人。
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那片金属坟场的中央,出现在顾剑辰的身侧。
她缓缓蹲下,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脸。
可那只曾执掌仙道,镇压一个时代的手,在距离他脸颊一寸之地,剧烈地颤抖,迟迟无法落下。
他的胸膛,再无起伏。
生机微弱得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嘴角的血,混着道基崩碎后逸散出的金色光点,像一根根烧红的毒针,刺穿了她的眼,也洞穿了她的道心。
她布下的局,她引以为傲的掌控,她自以为是的保护……
在这一刻,被他用命,撕了个粉碎。
他赢了。
“宗主!”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
戒律长老刘振山自云端落下,身后数名长老紧随,个个面带怒容,将二人围困中央。
“顾剑辰修习禁术,自毁道基,已然入魔!此举,践踏宗门铁律,更是对我昆仑万年清誉的奇耻大辱!”
刘振山声如洪钟,字字诛心。
“请宗主以大局为重,即刻将此獠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请宗主正法!”
身后长老齐喝,声浪滔天,杀伐之意凝聚成实质,压向场中。
谢清寒终于动了。
她没有看刘振山,而是用那只颤抖的手,无比轻柔地,拂去了顾剑辰嘴角的血。
那动作,像是在擦拭一件天地间唯一的珍宝。
然后,她站起身,转过头来。
那双清冷的凤眸,此刻是一片深渊。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要将这天地都拖入永夜的暴戾与疯狂。
“谁,”她的声音很轻,却比九幽之下的玄冰更冷,“给你们的胆子?”
一字一顿。
“审判我的人?”
刘振山被她看得道心一颤,但身后是整个长老会,是昆仑的万年铁律!
他强撑着,顶了上去:“宗主!他不是您的人,他是一个触犯禁忌的罪人!您若包庇,便是与整个昆仑为敌,是置祖宗基业于不顾!”
“罪人?”
谢清寒忽然笑了。
那笑容,倾国倾城,也绝望到极致,带着一种焚尽八荒的疯狂。
“我的人,是佛是魔,是生是死,我说了算。”
她抬手。
一股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甚至无法生出反抗之心的灵力,冲天而起!
整座演武场的空间,在这股力量下开始扭曲、哀鸣!
“今天,谁敢动他一根头发。”
她的声音,响彻昆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
“我,就屠谁满门。”
全场死寂。
刘振山感觉自己的道心,在这句话下,出现了裂痕。
他所倚仗的铁律,他所代表的威严,在眼前这个彻底疯了的女人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草纸。
这哪里还是那个高悬云端,清冷绝尘的仙道至尊?
这分明是一个要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只为护住怀中珍宝的绝世凶人!
谢清寒不再看他们,重新蹲下,将顾剑辰抱入怀中。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捧着一个即将破碎的世界。
她将自己的本源灵力,不计代价,疯狂涌入他那早已破碎的经脉之中,试图挽回那即将消散的生机。
也就在这时。
她怀中那个早已失去知觉的少年,体内深处,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奇异力量,悄然运转。
……
顾剑辰的意识,漂浮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
道基崩碎的痛楚,几乎要将他的神魂都碾成粉末。
他却在笑。
笑得无比畅快。
他的识海中,一场无人知晓的盛宴,正在上演。
——不灭神魔体,已然苏醒……
——道基崩碎,符合‘不破不立,向死而生’之法门……
——神魔道基,开始重塑……
——感应到外界精纯本源,转化效率暴涨三倍!好师尊,你喂得真卖力。
——新法‘因果掠夺’开启……正在掠夺其主谢清寒‘道心裂痕’所逸散之气运……
——掠夺成功!根骨、悟性、神魂……正在微量提升……
爽。
这种感觉,太他妈爽了。
谢清寒,我的好师尊,你现在一定很心痛吧?
你以为你在救我?
不。
你在喂养一头恶魔。
用你的悔恨,你的痛苦,你的道心裂痕,来浇灌我这颗复仇的种子。
你灌入我体内的每一分灵力,都在为这棵即将吞噬你的魔树,添砖加瓦。
这感觉,比亲手杀了你,更让你痛苦。
也比杀了你,更让我……快乐!
谢清寒抱着他,身影一闪,凭空消失。
只留下一句冰冷彻骨,在所有人神魂中回响的话。
“今日起,天枢峰封山。”
“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
“违者,死。”
演武场上,只剩下一地狼藉,和一群噤若寒蝉、面面相觑的昆仑高层。
一场本该让天骄坠落凡尘的审判。
最终,却以整个昆仑的失声,仙道至尊的暴走而落幕。
一场席卷整个修行界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