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狄朗来到聚义厅,只见陈大膀匆匆来报:“寨主,朱贵不知何时下山了,只在房中留下书信一封。”
说着,将书信递上。
狄朗接过看了,大意是朱贵感恩王伦,如今王伦命丧黄泉,实不愿再居梁山,独自下山去了。
狄朗说到底还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对于朱贵这种开黑店,卖人肉的行为实难容忍,正巧朱贵自行下山,倒也不用狄朗再操心。
当夜,狄朗并林冲带着陈大膀在内的百余名喽啰下山直奔郓城县外西溪村而去。
且说那狄朗引着一行人马,行至郓城县东门外已是子时。
云遮皓月,风撼枯槐。
此时正值冬日,寒风凌冽,四下里黑魆魆不辨东西,只听得“呼呼”风声。
正是强人出没时,好汉行事处。
狄朗唤过赵大眼道:“兄弟,此处路径可熟?”
那赵大眼睁着铜铃般双眼,四下里张望一回,叉手道:“哥哥放心,这一带路径,小弟闭着眼也能摸个来回。”
“既然如此,你带我们去西溪村保正家。”
“是!”
这赵大眼果然是个识途的。
当下辨明方向,便领着众人往西面村坊里钻去。
说也蹊跷,这村子静得出奇,莫说是更夫,连一声犬吠也无。
家家门户紧闭,户户灯火全无。
众人借着朦胧月色,径奔一处高门大院而来。
不消狄朗吩咐,陈大膀早指挥十来个喽啰,提着刀枪,悄悄绕到庄后埋伏。
约莫一盏茶时分,狄朗把手中朴刀往地上一顿,喝道:“叫门!”
众喽啰听了,都面面相觑。
陈大膀胆大,凑上前道:“哥哥,咱们做这勾当的,向来是翻墙破门,怎的今日倒要斯文起来?”
狄朗笑道:“这般高墙大院,岂是轻易破得的?且先礼后兵,要以理服人。”
陈大膀见狄朗执意如此,只得悻悻地指派两个喽啰上前叩门。
那两个汉子抡起醋钵儿大的拳头,照着朱漆大门“咚咚咚”就是一顿狠捶。
不多时,就听得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人声:“哪个杀才!三更半夜的,报丧不成?”
那两个喽啰扭头瞅着狄朗,却见自家寨主只是冷笑,又使个眼色。
喽啰会意,越发卖力,把那门敲得震天响,连门框上的尘土都簌簌直落。
里头那人急了,连声嚷道:“来了来了!这般敲法,莫不是要拆了俺家大门?待会儿叫你吃官司赔钱!”
话音未落,朱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探出个睡眼惺忪的脑袋。
那两个喽啰哪还等他啰嗦?
当下发一声喊,肩并肩往门上猛力一撞。
但听“轰隆”一声,两扇大门洞开,那看门的早被撞得跌了个四脚朝天。
陈大膀见状大喜,把手中朴刀一挥,喝道:“孩儿们,随我进去!”
众喽啰齐声呐喊,如狼似虎般涌入院中。
那看门的老头挣扎着爬起,颤巍巍提起个昏黄的灯笼往外一照。
好家伙!
但见门外黑压压站着四五十条彪形大汉,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刀枪,泛着寒光。
那老头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登时吓得三魂去了两魄,腿肚子转筋,“噗通”又跪倒在地,裤裆里早已湿漉漉一片。
陈大膀将朴刀往地上一拄,厉声道:“老儿休怕!速去禀告你家庄主,就说梁山好汉路过贵宝地,特来借些粮草。”
“若肯好好相与,大家脸上都好看,若敢说半个不字!”
说着“唰”的一刀劈断门前拴马桩,“叫你庄上老小,都似这木桩一般!”
那老头听得真切。
当下如获大赦,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
“蹭”得从地上弹起,连滚带爬往庄内奔去。
不多时,只听得院内“噔噔噔”一阵急促脚步声。
但见二三十个精壮庄丁各执火把,排开阵势,将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那为首的却是个六旬开外的老者,身穿团花员外氅,三缕花白胡须飘洒胸前。
虽年岁已高,却步履稳健,双目炯炯有神。
老者上前几步,抱拳作揖道:“小老儿不知各位好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这老者言语虽谦,却不卑不亢,自有一番气度。
狄朗见对方摆出这般阵仗,心中早有预料。
这年头但凡有些家业的,谁不养几个看家护院的?
远的不说,那祝家庄、曾头市都是硬茬,就连溪东晁盖庄上也是不好相与的。
唯独这西溪村的王保正,家中不过二三十个庄客,这才成了他今夜下手的目标。
“你这老儿,便是西溪村的保正?”
狄朗眯着眼睛问道。
王保正虽面色如常,心中却颇为震惊。
早闻梁山泊近来聚集了一伙强人,今日一见,果然气势非凡。
他强自镇定,又行一礼道:“不错,正是小老儿。不知大王深夜造访,万望恕罪!”
接着也不待狄朗答话,王保正提高声调:“来人呐!”
随着他击掌三下,两名壮硕家丁各捧着一个红漆木盘快步走出。
一个盘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锭雪花银,另一个盘子上叠着八匹上等杭绸,在火把照耀下熠熠生辉。
“各位好汉道远辛苦。”王保正拱手道,“小老儿备下纹银百两,杭绸八匹,权当给各位添些酒钱。还望笑纳。”
这番举动,倒让狄朗一时语塞。
但见那银子成色极好,丝绸也是上等货色,显见是早有准备。
狄朗心中暗忖:“这老狐狸,倒是个会做人的,但借不得粮回了山寨终究难以服众,需得想个什么由头。”
正迟疑间,忽听得东边大路上鸾铃乱响,十余骑快马卷地而来。
当先一匹乌骓马,四蹄踏雪,马上一条大汉怎生模样?
但见:赤面如重枣,虬髯似钢针。膀阔能跑马,腰壮可擎天。
不是那东溪村托塔天王晁盖却是哪个?
陈大膀见状,急手附耳向狄朗道破来人根脚。
狄朗闻言皱眉,暗忖道:“素闻东西二村素有嫌隙,今日这晁天王怎倒管起西溪村闲事来?”
那厢王保正早喜得眉开眼笑,急整衣冠上前唱喏:“感蒙晁保正不念旧恶,仗义相助,老朽没齿难忘。”
晁盖甩镫下马,随意抱拳道:“王保正休要客套,乡里乡亲,理当相助,退了来敌,自回去吃酒!”
你道这二保正虽只一河之隔,为何这般生分?
原来是郓城县东门外有两个村坊,只隔着一条大溪。
当初这西溪村常常有鬼,白日里迷人下水,众人无可奈何。
忽一日,有僧人经过,教着用青石凿了个宝塔,镇住西边,要将西边的鬼,都赶来东边。
晁盖得知,大怒。
亲自把那个青石宝塔夺过来,放在东溪村,因此都叫他托塔天王。
正因如此,二村少有往来。
却说晁盖不睬王保正,大踏步抢上前去,在狄朗三五步外立定了,抱拳唱个大喏道:
“不知是哪路豪杰光降敝处?过俺郓城地界,却不与晁某通个名号,忒也小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