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离开,这却把王保正给害惨了。
若论前番,破些钱财尚能消灾避祸。
如今看来,这颗吃饭的家伙,怕是要借去平息梁山泊的冲天怒火了!
他自己心知肚明,晁盖为何亲至。
端的全是他暗地里使人通风递信,只道是安排下香饵钓鳖鱼,欲驱猛虎吞了饿狼,好坐收渔利!
谁承想那恶狼变成龙回头,先败猛虎,现在又要撕碎这设局之人!
灯火将院里照得白昼也似,王家老小缩作刺猬一团,护院们兵器也抖得哗啦作响。
那保正早吓得三魂出窍,扑通跪倒,尿溺泄了一裤裆。
“好汉饶命啊!”保正磕头如捣蒜,额上鲜血混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仓中粮食,地窖银钱,尽数孝敬!只求……”
“不用了!”
话未说完,狄朗决定让他们一家团圆,下令:“把他们一家全部抓起来,一个也别放过。”
杀了虽然省事,但狄朗却想给他安排别的处置手段。
那当然就是诉苦加公审,一套连招,不但能收买西溪村民的心,更是能够让村民明白,谁才是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
不然这些勤劳、善良的人们只道是皇帝身边有奸臣,才能这样迫害他们。
而赵官家总是好的嘛,他只是被蒙蔽了。
君不见,能把方腊龙袍穿在自己身上,如此反叛的阮小七,出场时也说;
“……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一般的百姓就不用说了。
当然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共和,完全是扯。
但听得喽啰们“嗷”的一声喊,刀枪并举扑将上去。
王保正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他这一昏不打紧,四周那起凭银子堆起来的庄客护院,顿时成了没头苍蝇!
主家死的死,晕的晕,哪个还肯拼命?
“老贼倒了!”
“快扯乎!”
不知哪个眼尖的喽啰一声发喊,梁山众人如沸汤泼雪,鼓噪着撞开那早已摇摇欲坠的防线!
刀枪并举,直杀入深宅后院!
那昏死的老贼身子一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被五花大绑。
这一下彻底击垮了残余庄客最后一丝战意!
本就是拿钱卖命的勾当,主家既没,又被砍死几个,剩下的谁肯真个填了性命?
“哄——!”
一声发喊,恰似炸了窝的马蜂!
那起庄客护院,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你推我搡、翻过矮墙,顷刻间逃得干干净净!
偌大一座雕梁画栋的王家宅院,此刻只余下满院子的孤儿寡妇、丫鬟婆子。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惨白绝望的脸,惊惧到极处的哭嚎声、哀告声、尖叫声,骤然冲破夜空,撕心裂肺!
呼天不应,唤地不灵,满门妇孺,尽陷刀兵!
一个平素里缩在墙角、任打任骂的老苍头,此刻竟似恶鬼附体!
枯柴般的手攥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口中嗬嗬怪叫,竟追着一位往日高高在上的夫人满院子乱窜!
那夫人云鬓散乱,罗裙被荆棘扯破,脸上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体面?
几个平日低眉顺眼的丫鬟趁着混乱,扑向那散落在地的珠宝首饰、成锭银两!
一个绿衣丫鬟刚将一支赤金簪子死死攥入手心,脸上贪婪喜色未褪。
“噗嚓!”
斜刺里一道雪亮刀光掠过,手中金簪“当啷”坠地。
喷溅的猩红,泼了旁边一个正欲弯腰捡银锭的小厮满头满脸!
更有一桩“奸”字,自古便是匪类血洗的勾当!
但见那起红了眼的喽啰,任凭是小姐夫人还是粗使婆子,但凡有些眼色,便难逃毒手!
鲜血,金银,断肢,惨叫……
好一座人间地狱!
狄朗冷眼瞧着眼前这血海尸山、鬼哭狼嚎的修罗场。
“呸!凭这般只知杀人放火、抢钱掠婆娘的乌合之撮鸟,也配谈甚替天行道?若指望他们成得大事,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今后若不能立下铁打的规矩,扎紧寨栅,整肃了这群脱缰野马……哼!”
“这等梁山泊,还不如早早招安,自行了断!”
“等到公审大会一开,到时候自然会新兵上山,那时候再把‘八项注意‘趁机颁布,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王者之师。”
但好在,狄朗定下的三条禁令,没有人违反,喽啰们将抢夺而来的金银全部堆在狄朗马前。
“寨主哥哥!”
这时陈大膀领着三五喽啰,快步走到身前,叉手急报:
“禀哥哥!小的们撞开后院地窖,好家伙!里头竟垒着白花花粮米成山!粗粗点算,少说也有五百石上下!”
“哦?!”狄朗心头一跳问道:“当真有恁多?可曾看真?”
陈大膀把胸脯拍得山响:
“千真万确!不止那救命粮!另外还有些金锭银饼、珠玉宝器、名人字画什么的,小的们粗估,折成铜钱,怕不有万贯的泼天富贵!”
狄朗面上不动声色:
“五百石白米?大约得有三十吨,光吃就能让现在梁山撑上两月有余!”
在这山东地界,寻常庄户人家,碗里盛的不过是黄粟糙粝。
这白花花精米,乃是官绅豪强才享用的金贵物!
如今尽落己手,实乃天降横财!
“天助我也!”狄朗暗喝一声。
有了这些精米,再加上梁山水泊中的鱼虾。
刚开始训练的伙食保障就有了。
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古人诚不欺我。
林冲也道:“有这些硬邦邦的粮米金银在手,看谁还敢聒噪半个字?寨里那些墙头草,也得掂量掂量跟着谁才有饱饭吃!恭喜哥哥坐稳了寨主之位!”
狄朗道:“也恭喜林教头数十合战败晁盖!”
二人相视大笑。
“时不我待!陈兄弟!事不宜迟!速速点齐儿郎,将粮米金银、细软宝贝,尽数装车打捆!即刻拔寨,星夜返回梁山泊!恐那郓城县的公差扑将过来!”狄朗道。
“俺可听闻,那郓城县里‘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端的不是省油灯!撞在他二位手里,少不得一场血战,折损兄弟!”
陈大膀叉手唱个大喏:“谨遵哥哥号令!”
脚下却未挪步,复又抱拳,面露难色:
“寨主哥哥,还有一事,小的们吃不准,请公哥哥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