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苏辰推开急诊室玻璃门时。
消毒液的气息夹杂着丝丝凉意迎面扑来。
他习惯性地低头整理工牌位置,眼角余光却瞥见护士站。
不知为何,那边气氛有些凝重。
想了想。
估计又是那曾主任没事找事,跑来把她们给训斥了一顿。
这时。
只见王护士手中的笔“啪”地落在登记簿上。
旁边配药的小谢手一颤,半管氯化钠溶液洒在操作台上。
“早。”苏辰点头致意,对着当值的两位打了声招呼。
王护士俯身捡笔时,耳廓微微泛红:“早、早啊苏医生。”
“昨晚那刘大爷的事,曲主任查房时都夸了……”
“说您判断心动过速的敏锐度比心电监护仪还准。”
“曾主任在办公室。”配药的小谢冷不丁插话,眼神往主任室虚晃一瞥。
苏辰抬眸。
磨砂玻璃后映出一个略佝偻的身影。
——曾主任正握着保温杯,杯口升腾的蒸汽模糊了他的神情。
苏辰熟悉这眼神。
上辈子他被责骂到跪地修改病历时。
曾主任就是用这种审度的,像在打量一个废物。
就在这时。
“急救室!快!”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苏辰的思索。
两名同样属于规培的医生推着一辆移动担架冲进来。
上面躺着一个衣服印有长颈鹿图案的小女孩。
只见女孩左前臂血肉模糊,鲜血正顺着担架边缘滴落。
紧随其后的女人发丝凌乱,指甲几乎嵌入担架扶手:“医生!医生!”
“我女儿被摩托车撞了!”
“胳膊上的肉都外翻了……”
“刘阿姨?”苏辰万万没想到又是昨天那个中年妇女。
昨天她爹刘大爷出事。
今天一大早女儿有出了车祸。
这……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苏辰疾步上前。
当他指尖刚触到小女孩的腕脉,系统的扫描声便在脑海响起。
【开放性尺骨骨折,伤口污染度二级,需立即清创缝合!】
【手术模拟空间已同步,当前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
“先测血压。”
苏辰侧头对小谢吩咐。
余光正好瞥见曾主任从办公室冲出,白大褂下摆还沾着茶渍。
“你个规培医生别擅自指挥!”
曾主任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刻薄。
但当他目光扫过小女孩的伤口时,不由得顿了顿。
那伤口约有十厘米长,筋膜外露,破碎的塑料渣子还卡在血肉中。
苏辰未作回应。
他戴上医用手套的动作干净利索,橡胶摩擦声在急救室格外响亮。
“刘阿姨,你女儿需立即清创,否则感染风险超百分之八十!”
“您是家属,我现在需要您签字。”
“我签我签!”刘阿姨在知情同意书上抖得几乎握不住笔,笔尖都划破了两页纸。
“准备无菌纱布、头孢他啶冲洗液。”
苏辰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持针钳,指尖在冷光灯下泛着白光。
“林护士长,你来的正好,帮个忙,帮调整一下无影灯角度。”
林清雪正推着治疗车过来。
这位总将碎发别在耳后的护士长今天戴了枚珍珠发夹。
不过她此刻却无暇顾及发夹,立刻低头开始调整灯位。
“苏医生,需要我当助手?”
“嗯,拿显微镊子给我。”苏辰没有半点废话,直接吩咐道。
上辈子。
苏辰在临终关怀科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年。
那是一段灰暗而绝望的时光,日复一日地面对垂死的病人,看着他们的生命在无尽的痛苦中消逝。
他的才华被埋没,梦想被蹉跎,每一天都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
然而。
在这漫长的二十年中,有一个人的存在,如同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那就是林清雪!
自己能够坚持下来,正是因为她。
可当时的苏辰自卑。
觉得自己被贬到临终关怀科,前途无望,配不上林清雪。
再加上当时的境遇,他不敢奢望爱情,害怕表白会打破这份微妙的温暖。
于是。
他将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底,无数次将话咽回喉咙,独自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直到多年后。
他被开除了第三医院,从一位老同事口中得知真相,
林清雪也曾对他有好感。
她曾多次提起他的才华与善良。
甚至在他走后,时常独自发呆,眼神中藏着失落。
此刻。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柠檬护手霜香气。
居然比记忆中更好闻!
系统模拟空间在苏辰眼前铺展。
虚拟的小女孩伤口中,每条错位的毛细血管闪着荧光。
他甚至能辨认出那些破碎塑料划破皮肤的轨迹!
现实中。
持针钳夹住缝合针的刹那。
两种画面交叠!
模拟空间里他的手精准绕开神经束。
现实中他的指尖也随之微调。
“首针,皮下减张缝合。”
林清雪语气很冷静。
她握着显微镊的手稳得惊人:“深度四毫米,角度五十度。”
曾主任原本撑着柜台的手缓缓放下。
他注视着苏辰持针的姿态。
手腕悬空,稳得居然没有一丝抖动。
而且每一针都恰到好处!
缝合线在血肉间穿行。
原本狰狞的创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
最终只剩一排细如蚁迹的针脚。
“完成了。”
苏辰直起身时,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刚才太过专注。
竟然都没觉得自己流汗了。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叮!急救任务完成,神医点 1!】
【当前岐黄学徒(3/100)!】
【特别奖励:外科缝合手术能力 1。】
刘阿姨扑到担架旁,手指悬在女儿手臂上不敢触碰。
“这……这就缝好了?”
“我家柔柔说不痛了……”
“局部麻醉生效了。”苏辰开始脱掉手套,“回去需注意换药,七天后过来这边拆线。”
“小苏医生!”
刘阿姨猛地抓住他的白大褂下摆,眼泪砸在他胸前的工牌上:“我爸昨天也是你妙手仁心救回来的!”
“你是我刘家的救命恩人啊!”
急救室骤然寂静。
王护士手中的血压计“咔嗒”落地。
曾主任的保温杯盖“当啷”滚到墙角。
林清雪则在低头整理器械。
“刘阿姨,您先带孩子去拍个片。”
苏辰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骨头若无大碍,估计一两个星期就能活动了。”
直到刘阿姨推着担架离开,曾主任才弯身捡起保温杯盖。
他拧盖子时指节泛白:“小苏,到我办公室来。”
……
办公室门合上的瞬间。
苏辰闻到浓重的烟味。
上辈子曾主任每次训人前,总会先抽一口烟压怒气。
这次也不例外。
烟雾缭绕中。
曾主任斜靠在椅子上,眼神如蛇般阴鸷,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昨天的急救记录,是你写的?”
“对。”苏辰语气平静,目光却不闪躲。
“那车祸伤的缝合……”曾主任忽地停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夹着烟微微颤抖。
他眯起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跟谁学的显微缝合?”
“你导师是中医出身,应该不擅长这些吧?”
苏辰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腹仍残留着持针钳的压痕。
系统空间里,一本名为《外科圣手》的医书正徐徐展开。
【外科圣手:缝合如织锦,针距过密则血瘀,过疏则脓生……】
这是回去后。
因为他救人的表现,系统的特别奖励。
“另一位老师教的。”
他抬头时目光清澈:“我那位老师曾是部队的军医,上过战场。”
“他老人家退休后,就传了我些技艺。”
曾主任的身形猛地一僵,烟灰从指尖抖落,散在桌上。
他盯着苏辰工牌上的“规培医生”四字,眼神阴沉得仿佛要将那几个字刺穿。
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个规培生,怎么可能掌握如此精湛的显微缝合术?
那手术的针脚细密得如同艺术品,连他这个主任都自愧不如。
这样的天赋,让他既嫉妒又不安!
如果苏辰崭露头角,他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沉默片刻。
曾主任忽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语气却透着森冷的寒意:“很好,年轻人有几分本事。”
“不过……”
他顿了顿,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碾灭:“医术再好,也得学会规矩。医院不是你逞英雄的地方。”
他起身,拍了拍苏辰的肩膀,手劲重得像是要压垮他:“下午我还有个外伤会诊,不会在急诊科。”
“你在这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
那声音听似鼓励,却藏着一抹阴谋的警告。
……
出了办公室。
林清雪正站在走廊尽头。
她怀抱一摞病历。
见苏辰出来,林清雪举了举手中的保温桶:“你导师又送鸡汤过来了,我路过的时候让我带给你。”
“谢了,学姐。”
苏辰接过保温桶,笑着说道。
没错。
林清雪正是比他早一届的学姐。
虽然只早了一届,但因为是护士的关系,却比他早好几年进入工作。
得到感谢。
林清雪却未离开。
她指尖摩挲着手中病历:“今晚我值大夜班,如果……”
“如果你需要帮忙整理病例,我可以……”
“好。”苏辰应得爽快。
上辈子他总觉得林清雪像温室里的兰花。
高洁典雅,坚韧清幽。
如今一看。
感觉并没有错。
而且苏辰忽然发现,林清雪眼角有颗小痣,看上去有点好看。
此时。
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斜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