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雪的效率超乎苏辰的想象。
仅仅隔天，她就找机会再次来到了苏辰的办公室。
“查到了！”
林清雪关上门，压低声音，眼里清光闪烁，“不仅翻新设备的虚假报废申请单！我还查到了更有价值的东西！”
她在电脑上快速操作，展示给苏辰几个截图和一份加密文档的文件夹截图。
“这是一个设备科实习生偷偷备份的采购记录加密目录，里面专门标记了一些非常规渠道的设备核销记录，都指向曾主任经手的一个私人空壳公司。”
但没等苏辰好奇追问，她就点开另一份手术排期表，指着一连串标记为“曾（特需）”的手术记录，“你看这个！”
手术？
苏辰不解，但见林清雪神色严肃，也便上了心。
只见表格上清晰记录着，曾主任每个月固定在十六号到二十号这个时间段，必然会安排一台专门的重病儿童手术。
手术内容，多为复杂的器官切除或修复术。
“固定重病儿童手术？”
苏辰皱眉，这频率和固定时间点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没错。”
林清雪打开另一份复诊记录文档
“你看这些对应时间段手术后患儿的复诊报告。”
“几乎所有在这个固定时间手术的孩子，在术后复查时，都出现了同一系列并发症——多器官不同程度的功能加速衰竭。”
“肝脏、肾脏、心脏指标异常恶化的比例远远高于同类手术后正常恢复期儿童的水平。”
林清雪的声音带着冷意。
苏辰皱眉。
这不正常！
他盯着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复诊记录，联想到罗雨薇U盘里的黑市设备交易视频和林清雪发现的假报废单……
一个更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设备贪污！
这些设备被用在那些需要器官移植或复杂手术维持生命的孩子身上？还是说……这些可怜的孩子本身……？
一股冰冷的愤怒攫住了苏辰的心。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屏幕，声音低沉而坚决：“林护士长，你的调查，先到此为止。”
林清雪愕然地看着他。
“你带回来的信息价值非常大。”
苏辰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曾主任可能涉及的，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这份加密文档和儿童手术的异常，背后牵涉的势力可能超乎想象。”
林清雪这才回过神来。
苏辰这是担心她！
看着苏辰眼中浓重的担忧和坚决，她的心底泛起一阵微妙的情感。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真实想法。
“好，我知道了。”她平静地回答，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
苏辰看着她顺从的反应，心头这才稍稍安定。
上一辈子他就知道曾主任跟院长手段的阴险。
所以，他不希望林清雪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有了方向，苏辰的调查就更加有效率。
曾主任虽然被停职了，但这固定的手术，依旧没有被落下。
十八号！
苏辰看着曾主任之前桌上圈红的日历，眼里情绪翻涌，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想着，他就注意到外头的动静。
“曾主任在吗？”
一个家属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苏辰赶紧不动声色的将日历放好。
一抬头，就看到一对脸上满是黄土沟壑般的岁月沧桑的夫妻，抱着一个虚弱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他。
只一眼，苏辰就确定，这是曾主任十八号做手术的孩子的家长！
很快，这家人就被安排了病房。
“苏医生谢谢你，来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耐心的给我们安排去病房呢。”
当妈的十分感激的看着苏辰。
而此时，小女孩暖暖正依偎在病床上。
她枯黄的小辫软软搭在肩头，瘦得硌人的手腕举着一块苏辰塞给她的廉价水果糖。
但眼睛却很亮：“医生哥哥，等我做完手术，就能跑跑跳跳，和丫丫他们玩追人啦，对吗？”
天真无邪的信任的眼神像一把刀，惹得苏辰在心里怒骂，曾主任这狗东西是真该死啊！
他怎么下得去手的？
他握紧拳头，勉强维持住平稳的语气：“是的，暖暖放心，做完手术之后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女孩用力点头，笑容充满全然的希望。
当妈的听苏辰这么说，粗糙的手指用力抹去溢出眼角的浑浊泪水，勉强笑了笑。
一看他们神色，苏辰就猜到曾主任肯定跟他们说了什么。
果然，等小姑娘困了睡着之后，他才刚走出病房，夫妻俩就追了出来。
二人声音颤抖。
“苏医生，曾主任亲口说我们家暖暖的手术风险太大，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们哽咽着说不出那个字，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无力而微微抽搐。
“不管是多少钱，我们一定会攒够的，苏医生，求你一定要治好我们家暖暖啊！”
苏辰深吸一口气。
小姑娘的病历在曾主任手里。
但光看小姑娘得基础病理，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大手术！
曾主任完全是为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这么说的。
就算最后手术“失败”了，大字不识一个的家属，又能知道什么？
一切的话语权，还不是掌握在曾主任的手里？
苏辰的指关节在口袋里攥得死白。
他压着愤怒。
蛇还没引出洞！
不能冲动。
于是，他嘴角肌肉僵硬地向上拉扯，强行拼凑出一个安慰性质的扭曲笑容：“您别太担心，告知风险是医院规定。曾主任…经验老道，放心。”
这话苍白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碎的废纸，但对溺水的父母来说，却是最后一根能抓住的稻草。
苏辰几乎不敢直视那两双被暂时露出欣慰之色的眼睛，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走廊。
接下来几天，倒是风平浪静。
但一通电话，还是让苏辰的计划稍稍打破了。
“是苏辰吗，好久不见。”
一个陌生的甜腻女声，从手机里飘了出来。
什么鬼的好久不见？
苏辰竟一时没想到这会是谁：“你是谁？”
“苏辰，你……你故意的是不是，我是苏倩倩！”
那头似是不可置信，几乎是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