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砚指挥,王冷阳心中极为不爽。
可一想赌约,也就舒服了大半,赶忙跑去找来棉布和镊子,又把那张八仙桌拖到正中。
将画平铺在八仙桌上,林砚用水将棉布完全沾湿,又将储存的水分拧出大部分。
随即很轻地将画的四个边小心翼翼地全部润透。
“你干什么!”王冷阳大骇,厉声道,“你这是鉴定还是搞破坏!”
“我若不将问题所在展现,你们会信吗?”
林砚哼道:“还是说,我空口白牙就能证明了?”
“一派胡言,你分明是……”王冷阳还想呵斥。
却被楚天舒出言打断。
“无妨,我也很想看看,他到底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林砚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便用壁纸刀尖轻轻将一角挑起,跟着用镊子夹住画纸,更加小心地慢慢揭开。
揭开的同时,也再用湿棉布不断地浸润画纸,保证能将画浸透,却又不会损伤画作本身。
每当棉布稍干,便重新用水喷湿,如此反复,连续不断。
这一番动作非常仔细,稍有不慎恐怕就会真的将这画完全破坏掉。
哪怕是林砚也有些紧张,甚至在揭画的时候额头都有些冒汗。
但好在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在漫长的半个小时后终于将表层的画纸全部揭了下来。
“好了,真相就在这里。”
林砚长吐一口浊气,将揭下的画平整放在一边,说道:“都来看看吧。”
见他发话,楚天舒和楚雨桐率先凑了过来。
“我的天,怎么会是这样!”先是楚雨桐惊讶的开口,脸上满是震惊。
“这画,果然有问题,只是太让人意外了。”
跟着便是楚天舒,只见他撮着下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不住的点着头,倒是没有沮丧之色,反倒有些释然。
他曾设想过多种可能性,但唯独眼前这种结果却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确实很可惜。”
林砚在旁边应道:“但总算并非全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王冷阳原本还想装装样子,表现的不在意,好像很镇定的样子。
可听到这番对话,则彻底忍不住,也凑了过去。
但下一秒,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半……半幅?”
看到真实景象后王冷阳傻眼了,原本他还信心百倍,可现在全身冰凉:“这怎么可能,我装裱的时候明明仔细检查过了,可为什么会是这样?
林砚知道这三个人都看明白了,将一旁挂画的架子拿来,将揭完后的画轴挂在上面。
“大家也都看见了,真品藏在画芯里,不过只有半幅。”
林砚指着桌上被揭下来的画片:“我揭下来的这幅不过是木板水印的复制品。”
王冷阳面如死灰,连退三步。
按理说这画的真假,跟他没关系。
可问题是,赌约他输了。
一个盘子他不在乎,但太丢人了,被一个只买仿品的国宝帮打脸,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在圈里混?
最关键,这是在自己装裱完后才被解开的谜团。
会不会被人觉得,是自己动了手脚?
一想到这,他全身更凉了。
“王老板!”
果然,楚雨桐面露怀疑:“这到底怎么回事!”
“楚小姐,我真不知道啊。”
王冷阳慌忙解释:“我就是按照楚老的要求重新装裱,而且原裱只是裁剪并未揭裱,这……这……”
虽然事实如此,但任谁都要怀疑,尤其是楚雨桐。
自己爷爷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当孙女的哪能不生气。
“这画出现的问题,与王掌柜无关。”
林砚居然主动为其解释:“从老化程度上来看这复制品也有了很长的年头,想必是当初的那位藏家在得到这幅画的几年后就损坏了,也就是说在最初拥有他的人手里就没保存好,最后竟然想出用木板水印的办法来还原全图。”
“不过他又想将原画下半部分补全,只能先用木板水印复制出上半部分,然后再找高手续画了下半部分,跟着再用木板水印整体复制下来,这才出现了大家眼前的这幅仿品。”
“之所以印章和题诗、落款都没有问题,正是因为这三样都留在了上半部分里,被完美地复制了下来。”
“况且,如果王掌柜真的事先就找到问题,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即通知楚老,另一个就是私藏,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如此愚蠢的行为,想必他是不会做的。”
王冷阳都快感动哭了,恨不得抱着林砚狠狠亲上两口。
“的确,这小伙子说得没错。”
楚天舒点头:“只能说我还是眼力不到,吃了半瓶药,也算是长了个教训吧。”
“倒是你这小伙子,只看了一眼便能瞧出其中端倪?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判断的?”
林砚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却将手伸了出来。
“两千鉴定费只是找出问题所在,要是咨询鉴定方法,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楚老,请缴费。”
楚雨桐本还满怀好奇的等着回答,闻言却是嘴角一抽。
“就一句话的事,你至于还另收费吗!”
楚雨桐气结:“守财奴!”
“古玩鉴定,凭的是经验和知识,我为什么要把我辛苦得来的技巧,无偿分享?”
林砚不咸不淡地反问:“难道,我的知识,是平白无故掉下来的吗?”
“你……”楚雨桐被怼得说不出话。
楚天舒却是哈哈一笑,拦住还想反驳的孙女。
“小伙子说得不错,知识付费,无可厚非。”
“雨桐,拿两千给这小伙子,既然同意了价格,就该照付。”
楚雨桐气得跺了下脚,只能从包里数出两千块钱,交给林砚。
“多谢楚老,有缘再见。”
林砚拱了拱手,又一把抓起那青白瓷的盘子,笑道:“王老板,也多谢你了,回见。”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冷阳恨得直咬牙,却又偏偏得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还得挤出笑容。
“这小林啊,运气是真好。”
王冷阳装模作样的哈哈一笑:“就是个盘子嘛,我难道还能不给他吗?瞧他着急的那个样,年轻人啊,就是不够稳重。”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都快碎成一千八百块了。
赔了个二百万的清宫造办处出品的吊坠不说,最后连换回来的民普盘子都没了。
里外里,自己赔的裤衩子都没了,你林砚吃上白食了?
“小王,这个小伙子是咱们当地的?”楚天舒忽然问道,“眼力这么好,我不应该没听过。”
“他就是个国宝帮,今天纯纯是走狗屎运了。”王冷阳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你老人家是专往自己伤口上戳啊,非得提他吗?
“您是不知道,他为了买那些赝品假货,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一家三口全指着他老婆那仨核桃俩枣的养着,就这样还三天两头地挨他打,而且这小子还酗酒,坏着呢!”
王冷阳有气没地儿撒,只能诋毁,虽然说的也是实话。
“国宝帮?”
楚天舒皱了皱眉,之前宫良辰说了一次,现在王冷阳也这么说。
这不应该是巧合。
可为什么国宝帮,突然就成鉴定大师了?
运气?
他不相信!
凭运气可看不透那隐藏的半幅画。
“裱画的钱,我刷卡吧。”
楚天舒没再多问,让孙女拿出银行卡:“小王,上次我来可没见到那块吊坠,下次再有东西就别藏着了。”
“楚老,上次您来,那里放着另一件东西,后来卖了,我不想留空,才拿吊坠顶上,谁知道……”
王冷阳郁闷地想吐血:“都是我的错,以后可得好好看着才行。”
送走楚天舒,王冷阳原本还陪笑的表情,立马就冷了下来。
甚至不再营业,锁了门也跟着走了。
而另一边,林砚手里拿着盘子,兜里揣着钱和吊坠,心里美滋滋。
赚了两千,这盘子也就不需要出手了。
至于吊坠,他之所以不肯卖,是真想送人,确切说是要利益最大化。
因为,这吊坠,他在上一世也同样见过。
而且,他知道有一家人,足足三代穷尽心思遍寻大江南北,就为了找到这吊坠。
他们家族世代行医,现任家主更是医学界鼎鼎有名的专家,专攻自己女儿即将面临的重疾。
想要治病,光有钱绝对不够。
还必须要有人。
这吊坠,便是敲门砖!
距离女儿发病,还有一个多月。
这期间足够赚钱,也足够自己去铺垫了。
至于现在,林砚却是打算去买点鱼、肉和菜,回家给妻子跟女儿,做顿大餐。
可以说女儿之所以会得病,与营养不良也有着极大的关系。
出了古玩街,刚想坐公交车去市场。
却不料,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站住!林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