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这个地方宾馆和茶楼特别地多，在这里售卖麻将机和搞麻将机修理算是一份不错的职业。
城小，事儿就少，在城里住着的人，彼此大多相熟，即便是不熟的，最多通过一两个人也能搭上关系，所以这种小城属于典型的人情社会。
在这里，所有的纠纷、矛盾，都能够通过找人来解决，而法律在这里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路过门口都快长草的法院，方成只觉得法院墙上的那一段有法可依，有法必依的标语，显得格外的滑稽。
过了法院，转过一条街，方成就看到一群排着长队正在交水费的人，如此原始的收费方式，也再度刷新了这座城市在方成心里的感官。
落后，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但如此理直气壮的落后，还是让方成有点气愤于这座城市上层官僚的不思进取。
离水务局不远的便是供电局，挤过同样在等待交电费的人堆，方成总算是看到了县委的大门。
站在楼下，方成都忍不住在想，这么一个破楼，要是哪天塌了，那昌乐县的乐子可就真的大了。
他在门卫处做了登记，直接上四楼，敲响了县委书记吴天的办公室。
“请进。”屋子里的声音传出，还带着些沉闷的威严，这是独属于领导的气势。
方成推门而入，就看到了一个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正坐在木质长椅上拿着一张报纸在看。
飞速地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方成都怀疑全国那么多办公楼里的家具和柜子都是在一个厂家定制的，甚至里面的布局，都是出自同一个装修公司之手。
太土了。
这种土里土气的陈设和装饰，也是当初在京都，方成不愿意待在单位的原因之一。
吴天见来人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放下手中的报纸，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向方成问道：“你找谁？”
方成也回过神，笑道：“我是漠水县的方成，是王秘书让我今天过来的。”
“噢。”吴天放下报纸，“是方成同志啊，吃过早餐了吗？”
“没有。坐那个车味道太难闻了，我怕吐。”
吴天愣了愣，原本他只是照常关心一下，没想到这个二愣子还真就如此坦诚，领导垂问，就算是没吃，不也应该说吃了吗？
“那你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这句话问出口，吴天还真怕这个二愣子说好。然后转身就走。
方成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我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吴天自然而然地挪了挪屁股，一边给方成倒水，一边说道：“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免得到了我这个年纪，后悔可就晚了。
就算是工作，也要有一副好身体才能更好地为人民办事嘛。”
方成不太喜欢这种车轱辘话，接过吴天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干脆就放到一边，问道：“领导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吴天怔了怔，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只好把你叫过来了。”
饶是方成脸皮再厚，也不禁有一丝尴尬，才想起来，自己的任职，多少是有些不合程序的，但随即，方成又表情如常道：“忙忘了。”
吴天笑了笑：“怎么样，在漠水县还习惯吗？”
“还行，乐子挺多的。”
吴天看着方成脸上那真诚的笑，心里一阵无语：“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个人生活和工作方面，有没有需要组织帮助的？”
方成想了想：“有啊！”
吴天发誓，自己从政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人。而方成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有点怀疑人生。
“那个，能不能涨点工资啊？”
吴天神色瞬间变得无比尴尬：“这个……你的工资标准，都是按规定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方成又说道：“那我能吃空饷吗？”
“什么？”吴天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成，你就算是个政治白痴，也不会问出这种话吧，你来之前家里就一点交代都没有的吗？
“这个……违背组织原则的事，还是不能干的。”由于摸不清方成究竟是哪家的公子，吴天虽然憋了一肚子火，但还是决定先引而不发。
“原来不能啊。”方成一脸委屈道，“为什么别人能做，我不能做？”
“方成同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吴天现在有点后悔今天召见这么个活宝了。
“您不信？”方成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到茶几上，“不信您看嘛，漠水县派出所一直在吃空饷，包括漠水县镇政府。”
“去年县财政给漠水县拨了七百多万的专项资金，用于工资发放，但是我算了一下，就算是按我的工资标准，漠水县那么点人，加上村委会的那些人，最多也才六百多万。”
“多出来的这一百万，您给谁不是给啊。”
方成的话，无疑是一记惊雷在吴天耳边炸响，好家伙，这小子并不是傻，而是用这种方式来给自己上眼药来了。
但是这个问题，既然被方成给打开了，那自己再视而不见，那就有问题了。
吴天缓了缓心神，拿起方成交过来的材料，仅仅是往后翻了两页，吴天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说实话，关于林明的材料，里面所犯的事最大的也就是一个吃空饷。但那些小事叠加在一起，也挺能恶心人的。
又往后翻了翻，吴天才认真地看向方成：“这份材料，属实？”
“我哪儿知道。”方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是我刚到漠水，有个人硬塞给我的，我连人都没看清，还把我吓了一跳。”
“你等会儿。”吴天放下手里的材料，走到办公桌旁拨通了一个号码，说道：“让陈仁彪来一趟办公室。”
昨天晚上，方成就已经调查过昌乐县的领导班子，刚才吴天所说的那个陈仁彪，就是县公安局局长及副县长。让他来管起林明的事儿，那叫一个专业对口。
而通过吴天的行为，方成也对吴天有了一个判断，之前自己说的两个事，看来，他只准备办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