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最是无情，能磨平山川，亦能腐朽英雄骨。
丹泓楼依旧云海翻涌，只是对面的人，早已不是当年模样。
王序的脸上，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少年英气，只剩下被时光侵蚀的沟壑与疲惫。
他的眼神浑浊，却又在看到江桦时，迸发出一种近乎疯魔的渴望。
“江桦……求你。”
他再一次跪伏在地，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哀求。
“我卡在这一步，已经快一百五十年了……寿元将尽，再不突破，便是一抔黄土。”
江桦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古井无波。
“我最后帮你一次。”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天宪，让王序浑身剧震。
王序猛地抬起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狂喜，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头颅重重叩在地上。
砰！砰！砰！
“多谢！多谢江兄再造之恩！”
江桦看着他，又缓缓补了一句。
“这一次，是为了结你我的因果。”
“从此以后，你我尘缘已尽，再无瓜葛。”
王序磕头的动作猛地一僵，随即他像是认命般，长叹一声，拜了下去。
“……好。”
……
醉霄楼的包厢内，空气依旧压抑。
江桦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王腾和李哲。
“明天晚上之前，我要看到尾款。”
说完他便拉开门，径直离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门被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李哲终于松了口气，他看向一脸肉痛，仿佛被割了块心头肉的王腾，忍不住问道。
“腾哥，三万下品灵石啊！你当真愿意当这个背锅的？直接断了这因果不好吗？”
王腾猛地回头，眼神阴冷地盯着他。
“要你管？”
他丢下这句话，也摔门而去，只留下李哲一个人在包厢里，满脸错愕。
江桦走在仙城的街道上，夜风微凉。
钱有了，接下来……便是去那个地方看一看了。
虽然只是四万下品灵石，但聊胜于无。
根据他这些天从各种渠道淘换来的消息，仙城有一家真正的拍卖场。
不是万宝阁那种摆在明面上的商铺。
而是一家藏于地下的黑市，据说里面流通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好玩意。
只是那入场券，便是一个寻常修士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
一万中品灵石。
江桦走进一家名为“四海通”的钱庄，这里的修士往来不绝。
“道友，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一个身穿制服的女修微笑着问道。
“兑换比例。”江桦言简意赅。
“好的。”女修保持着职业的微笑。
“下品灵石兑换中品，是十比一。中品兑换上品，同样是十比一。”
“上品兑换极品，则是一千比一。”
江桦听完，平静地点了点头。
“多谢。”
他转身就走，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十比一……
四万下品，只能换四千中品。
距离一万的门槛，还差得远。
江桦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懊悔。
早知如此，应该多要点的。
他现在连引气入体都未曾做到，这具凡躯太过孱弱。
那柄沉寂的锈剑，更是需要海量的灵气才能唤醒一丝一毫。
当务之急，是引气入体，真正踏上练气之路。
可想要获得那张入场券，只能另想法子了。
总不能……跟之前一样去杀人夺囊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掐灭。
……
京城，天子脚下，龙气汇聚之地。
江桦一身青衫从山门而下，储物袋中，放着一张鎏金的请柬。
那是京城最大拍卖场的入场券。
一日之后，他抵达了那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前。
门口车水马龙，往来皆是气息强横的修士与权贵。
就在他即将踏上台阶时，一个身影如乳燕投林般，雀跃地跑了过来。
“江桦！你终于来啦！”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梳着双环髻，眉眼弯弯，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的名字很特别。
云羲。
“我都在这儿等了你大半天了！”
云羲很自然地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
“我跟你说哦，我爹爹偷偷告诉我，这次拍卖会，可是有好几件真正的宝贝呢！”
“有上古剑修遗留的剑丸，有能助人顿悟的菩提子，还有……”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还有一只从秘境里抓来的灵兽兔，据说通了人性，还能变成人形呢！”
江桦始终沉默着，只是安静地听着，脚步不停。
走到门口，两个身披重甲的护卫伸手将他们拦下。
江桦面无表情地拿出那张鎏金请柬。
护卫看到请柬，神色一凛，恭敬地躬身退到一旁。
当他看到江桦身后的云羲时，也并未阻拦，而是直接放行。
……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王兵和孙鹏平稳的呼吸声。
他们似乎已经睡熟了。
江桦洗漱完毕，也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扔在枕边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嗡……嗡……
江桦皱了皱眉。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一张气鼓鼓的脸。
不会又是那个疯女人吧。
他拿起手机，本想下意识地直接挂断，目光却在触及屏幕的瞬间，凝固了。
来电显示，是两个字。
妈妈。
多么陌生，又多么熟悉的词汇。
万年的孤寂岁月里，这个词早已被风霜磨蚀，只剩下一点模糊的轮廓。
他挣扎了片刻，指尖划过屏幕，还是接通了。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便传来一个温柔又带着焦急的女声。
“桦桦？这么晚了怎么才接电话啊？是不是又熬夜了？钱够不够花？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啊？”
一连串的关心，像温暖的潮水，瞬间将他包裹。
江桦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心中那万年不化的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裂痕。
虽然这不是他真正的父母。
但他也不想，让这两位素未谋面的老人家，为这个“儿子”担心。
“妈，我没事。”
他的声音，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地，放轻了许多。
“钱够用，没熬夜，准备睡了。”
挂断电话后，江桦握着手机，愣在了黑暗里。
他多久，没有叫过一声“妈”了。
久到……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