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战役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
弥漫在空气中的焦灼气味，与海风的咸腥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劫后余生的独特气息。
夜幕降临。
巨峡号的甲板灯光，如同黑海中的一座灯塔，驱散了笼罩城市的阴霾。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
这里是胜利者的狂欢。
战士们脱下了沉重的作战服，换上了便装，脸上挂着释然与疲惫交织的笑容。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与紧张，在震耳欲聋的碰杯声中，在嘶吼般的笑声里，尽情宣泄。
这里没有军衔，没有上下级，只有一同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战友。
林默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他没有参与到狂欢的中心，却成为了整个中心的绝对焦点。
每一道投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好奇，甚至是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琥珀色的液体倒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林顾问！”
一声豪迈的呼喊，让喧闹的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蕾娜，这位烈阳的女神，此刻却像个占山为王的女匪首。
她端着一个几乎能当脸盆用的巨大酒碗，步履间带着一丝摇晃，却气势十足地挤开人群，径直向林默走来。
碗中盛满了烈酒，酒香四溢。
“这一碗，我敬你！”
蕾娜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你救了我们，救了这座城，也救了我这个不靠谱的队长。废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了！”
林默抬眼，看着这位性格直爽的太阳女神。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
只是同样端起了面前的酒碗，动作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碗沿相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蕾娜仰头，喉咙滚动，将那一大碗烈酒灌入腹中，动作豪迈，气吞山河。
林默同样一饮而尽。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喝的不是能烧穿喉咙的烈酒，而是最清冽的山泉。
“好！”
周围的战士们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蕾娜抹了一把嘴，脸颊已经泛起红晕，眼神却更加明亮。
“再来！”
第二碗。
第三碗。
……
几个回合之后，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浓烈的酒气而变得粘稠。
蕾娜的眼神开始涣散。
她说话的舌头已经打了结，撑在桌子上的手臂不住地打滑。
最终，这位不可一世的太阳女神，“砰”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口中还断断续续地嘟囔着关于太阳耀斑和能量输出的胡话。
反观林默。
他依旧坐在原位，面色如常，呼吸平稳，眼神清明。
仿佛刚才灌下去的几大碗烈酒，都只是无味的白水。
这份深不见底的酒量，或者说，这份对酒精完全免疫的体质，让周围的喧嚣再次冷却下来。
战士们看着他的眼神，敬畏之外，又多了一层深深的忌惮。
这个男人，他的强大，似乎不存在任何短板。
宴会的气氛依旧热烈，但再没有人敢轻易上前挑战林默的酒量。
林默独自一人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厅。
他来到甲板上。
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的酒气，也带来了夜的静谧。
他凭栏而立，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
万家灯火如同繁星，在黑暗中铺陈开来，勾勒出城市的轮廓。
这座城市，在白天的战火中得以保全。
这片宁静，是他亲手换来的。
他的心中没有波澜，没有骄傲，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一个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很轻。
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林默没有回头。
“林顾问。”
一个清冷的声音，如同午夜的海风，带着一丝凉意。
蔷薇。
她就静静地站在林默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夜色下，她脱去了那身冰冷的黑色战甲，只穿着一身简单的作训服。
这让她少了几分战士的凌厉，多了几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清瘦。
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
一种充满探究意味的复杂神情。
“有事？”
林默终于回过头，平静地问道。
“你对空间的操控，那种‘维度褶皱’，是什么原理？”
蔷薇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她的目光直视着林默的眼睛，仿佛要从他的瞳孔深处，挖掘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很久了。
作为杜卡奥上将的女儿，作为一名顶级的时空基因战士，她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骄傲。
可林默的出现，轻易地粉碎了这份骄傲。
她引以为傲的空间技术，在对方那匪夷所思的“维度褶皱”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积木。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盲区，让她无法容忍。
林默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燃烧着的，是对知识最纯粹的渴望。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戏谑，打破了甲板上凝重的气氛。
“想知道我能力的秘密？”
“可以啊。”
“不过……代价很高哦。”
蔷薇闻言，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无论对方提出的是技术交换，还是某种珍贵的战略资源，只要在她的权限范围之内，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什么代价？”
她追问道，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
林默的笑容更深了。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近到蔷薇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海风的淡淡气息。
他微微俯身，凑到她的耳边。
用一种极轻的，仿佛情人耳语般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的代价很简单。”
“就是要你一个……发自内心的、真正的微笑。”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蔷薇整个人当场僵住。
她的大脑，那颗能够瞬间计算出虫洞开启参数的超级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宕机。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技术。
资源。
忠诚。
甚至是某些苛刻的、不人道的要求。
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要求。
一个完全不涉及任何物质利益，不涉及任何战略价值，甚至……荒唐到有些无厘头的要求。
一个微笑？
这算什么代价。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代价。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最简单，最微不足道的要求，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瞬间击穿了她一直以来用坚冰与冷傲构筑起来的厚重心防。
她的心，毫无征兆地，乱了。
一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慌乱，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脸颊上，一抹难以察觉的灼热感迅速蔓延开来。
那抹悄然浮现的红晕，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纯白雪地里，悄然绽放的一点红梅。
她有些心慌意乱地猛然后退一步，转过身去。
她不敢再看林默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让她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无聊。”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用一种近乎逃跑的姿态，匆匆离去。
那略显狼狈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甲板的拐角处。
林默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蔷薇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这个独特的“赌约”，已经设下。
它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蔷薇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里，留下了一圈圈，注定不会消散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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