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早已停止，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医疗设备运转的轻微蜂鸣以及队员们清理战场的吆喝声。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焦糊、血腥、消毒水、还有…硫磺与混沌能量散去后特有的臭氧余味。
古川裹着那条略显粗糙的灰色毯子，坐在一块被火焰烧得温热的路基上。
四周是猎魔队员忙碌的身影，他们熟练地回收着价值不菲的异兽材料，尤其是那头庞大的B级熔岩地行龙，专业器具切割着厚重的鳞甲，小心地取出那颗蕴含着恐怖火系能量的熔岩核心。
但古川的目光并不在那些珍贵材料上，也不在忙碌的队员身上，他只是低着头，怔怔地注视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
?精悍。元魏队长用的这个词在脑海中回荡。
这真的是他的身体吗？
多年病榻，他对自己身体的印象，永远定格在苍白、枯瘦、隔着皮肤能清晰摸到骨头的轮廓，稍微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的虚弱感上。
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张长期缺乏血色、带着病气与畏缩的脸。
可现在……
他忍不住握了握拳。
覆盖在小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蕴含着以前无法想象的力量感。
皮肤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在尚未散尽的热浪余晖中，甚至泛着隐隐的光泽。
他的手指划过另一只手臂的内侧，那里皮肤的触感不再是单薄柔软，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和弹性，甚至……有点硬。
他小心翼翼地屈起手臂，感受着肱二头肌的隆起。
?硬。
这个字眼，带着前所未有的分量，烙印在他的认知里。
他想起那断裂的异兽触手。
他想起那将自己完全吞噬、足以焚金融铁的恐怖烈焰。
还有身上烧焦病号服残留的灰烬……
却毫发无损的自己。
??“除了衣服被烧光了，人是完好无损……”??
白先生那带着戏谑和兴奋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那一刻的羞愤和后怕依旧在心尖萦绕，但更多的是一种颠覆常识的荒谬感和……一丝微弱的、潜滋暗长的力量感？
他曾经羡慕那些在新闻里看到的、拥有非凡力量的觉醒者。可现在，他自己却拥有了这种超越了常规觉醒能力范畴的诡异……防御？或者说是…绝对防御?？
“这…这是那个‘潜灵’……？”古川下意识地捂向心口那个早已愈合的针孔位置。是那个差点要了他性命的注射！是郑言所说的“赌一把”！
就在这时，他忽然愣住了。
在抬手的瞬间，借着天边最后一缕燃烧般的晚霞余光，他似乎在自己覆盖着结实肌肉的手臂外侧，?极其短暂地看到了一层东西！
一层极淡、几乎透明、如同水波般覆盖在皮肤表面的彩色光纹！
那光纹的形状……细密、层叠……像极了……
?鳞片？！??
而且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散发着古老、威严气息的鳞片图案？
色彩在赤红、暗金与深邃的幽蓝之间流转，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过度紧张导致的视觉残留。
“眼花了？”古川喃喃自语，用力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手臂光滑紧致，只有虬结的肌肉纹理，哪有什么鳞片？刚才那惊鸿一瞥，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是错觉吗？还是那“潜灵”留下的另一个征兆？这诡异的能力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古川。”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抬起头，元魏队长已经走了过来。
这位GRIA猎魔队的队长，身上带着硝烟和淡淡血腥混合的味道，但步伐稳健，眼神锐利如鹰，已经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B级战斗的疲惫。
他那双坚毅的眼睛看着古川，没有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感觉怎么样？”元魏开口问道，目光扫过古川身上裹着的毯子和他那明显状态良好的脸色，与旁边几个正接受治疗、龇牙咧嘴的烧伤队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还行。”古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谢谢队长关心。”
“客气。刚才的战斗，虽然过程……比较特别，”元魏的眼神在古川光溜溜的上半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回想起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但你的‘表现’，或者说你的特殊性，我们都亲眼见证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郑重：“古川，你拥有极其特殊的天赋，可能是前所未见的防御系能力，这远超常理。
这种能力，对个人而言可能是福气，但在这个混沌裂隙肆虐、秩序不稳的时代，也可能是巨大的危险和漩涡。放任你流落在混乱区或者普通社会，无论对你还是对他人，都可能带来不可预测的变数。”
古川心中一紧，他明白了元魏的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这种诡异的能力，要么被当成怪物，要么会被各方势力觊觎。
元魏看着他，说出了邀请：“我现在以GRIA监管局猎魔军第三小队队长，兼监管局‘特别收容与评估处’成员的身份，正式邀请你。
跟我们回天枢市总部。
那里有最专业的设备可以评估你的能力，有完善的体系可以提供庇护和资源。
最重要的是，”元魏加重了语气，“你有机会正式加入GRIA监管局，成为一名觉醒者。用你的能力，对抗混沌，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
加入监管局？成为……觉醒者战士？
古川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念头，此刻却仿佛被塞到了眼前。
成为猎魔队员那样强大、守护一方的人……或许，这真的是他“新生”后唯一能走的路？
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在清理战场的队员中搜寻。那位把他当人形盾牌、行事吊儿郎当却深不可测的白先生……
不见了。
那个人，仿佛一缕捉摸不定的青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甚至没留下任何告别的痕迹。古川看着白先生之前所站的位置，只看到一片被火焰熏黑的瓦砾。
他走了。带着他的秘密和戏谑，暂时离开了他的视线。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古川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憋屈、不甘，却又带着一丝被看穿和被动卷入的无力感。
但同时，一个念头也无比清晰地浮现：留在灰霾镇？
绝不可能！
那博士的死，和自己这身“诡异”的能力万一再被普通警察撞上，解释不清可能就是个大麻烦，弄不好真被送去切片研究！
与其留下面对未知的混乱，不如……
他深吸一口气，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抬起头，迎上元魏队长等待的目光。
那份邀请里或许有监管局的职责所在，但至少看起来是目前最“稳妥”的去处。
至于那个神秘的白先生……天枢市，似乎也是他指向的地方？
“好。”古川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跟你去天枢市。加入监管局…也行。”
元魏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点头道：“明智的选择。放心，你的特殊性我们会保密处理，在正式评估报告出来前，不会有不相干的人打扰你。”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至于你‘白先生朋友’的身份，也会帮你处理好后续。收拾一下，十分钟后出发。”
朋友？古川心中苦笑。那个把他当“人形盾牌”的老狐狸？不过…有这层关系，似乎确实在“正规途径”上省了不少麻烦。
他看着元魏转身去指挥车队调度，再低头看向自己结实的手臂，用力握了握拳。
肌肉鼓起，充满力量。
那层转瞬即逝的彩色“鳞片”，仿佛一个烙印，提醒着他身体里潜藏的、远超寻常的谜团。
灰霾镇的过往，连同那枯瘦病弱的影子，似乎被这场惊心动魄的裂隙之灾彻底烧尽了。
前方的道路通往着秩序的核心——天枢市。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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