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许墨站在金融中心大厦后方的施工围挡前，望着这座取代了老城隍庙的现代化建筑。尽管外表光鲜亮丽，但在他的“阴眼”中，整栋大楼被一层诡异的黑雾笼罩，尤其是顶层，黑雾几乎凝结成实体，不断扭曲变形。
“阴气比昨天更浓了。”苏雨晴站在他身旁，紫色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我能感觉到阴门在躁动。”
许墨手臂上的青色纹路隐隐作痛，像是某种预警。自从前天晚上封印仪式后，这些纹路就一直在扩散，现在已经蔓延到胸口。张教授说这是过度使用法器的副作用，但也可能是守门人力量觉醒的标志。
“时间快到了。”张教授看了看手表，“子时阴阳交替，鬼市入口只会开放十分钟。”
陈昊从阴影中走出，递给他们三个无线耳机：“保持联系，我会在外面接应。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鬼市里的一切都带着伪装。”
许墨和苏雨晴点点头，跟着张教授绕到大厦侧面的一处紧急出口。门锁已经锈蚀，张教授用一把古旧的钥匙——与紫檀木盒中找到的那把很像——轻松打开了它。
“这是...”许墨惊讶地问。
“阴阳钥的复制品。”张教授低声解释，“真品太珍贵，不能冒险带进鬼市。”
门后是一段向下的楼梯，深不见底。张教授从包里取出三盏古式油灯，点燃后分给两人。灯焰不是常见的橙黄色，而是一种幽蓝的冷光，照亮范围很小，但足以看清脚下的台阶。
“鲛人油灯，”张教授注意到许墨好奇的目光，“能照见阴阳两界的路。”
三人开始下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楼梯似乎没有尽头，许墨数到第三百级时，周围的空气已经变得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更奇怪的是，随着深入，台阶变得越来越古老，从现代水泥逐渐变成青石板，最后甚至出现了刻满符文的石阶。
“我们不在金融中心下面了。”苏雨晴轻声说，“这是空间重叠。”
许墨的青铜罗盘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下方。罗盘表面的纹路泛着青光，与手臂上的纹路产生共鸣，带来一阵刺痛。
终于，楼梯到了尽头，一扇斑驳的木门挡在面前。门上用朱砂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栩栩如生，仿佛在审视来者。张教授上前，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七下，三长两短两长。
眼睛眨了眨，随后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
“记住，”张教授回头严肃地叮嘱，“在鬼市里不要叫彼此的真名，不要吃任何东西，不要与任何人对视超过三秒。我是‘老书虫’，苏雨晴是‘紫瞳’，许墨...你就叫‘新客’吧。”
许墨点点头，心跳加速。门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穿过门缝，眼前的景象让许墨屏住了呼吸——
一条望不到头的街道蜿蜒伸展，两侧是风格各异的店铺和摊位，有的像明清古建筑，有的像民国洋楼，甚至还有几顶蒙古包和日式茶室混杂其中。街道上挤满了“人”，如果那些形态各异的生物能称为人的话：有穿着寿衣的老者，有浑身湿漉漉的水鬼，有长着动物特征的半妖，甚至还有几个漂浮在空中、只有上半身的灵体。
最诡异的是，这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暗绿色的光晕中，像是透过劣质滤镜看到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线香、草药和某种腐朽物质混合的气味，让人鼻腔发痒。
“欢迎来到鬼市。”张教授——现在是“老书虫”了——低声说，“跟紧我，别走散。”
三人融入熙攘的“人群”中。许墨紧握青铜罗盘，它能帮助他分辨哪些是真正的灵体，哪些只是幻象。苏雨晴走在他身旁，紫色瞳孔不断扫视四周，显然能看到更多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
“祖父的工作室在这种地方？”许墨小声问。
“鬼市存在于阴阳交界处，是两不管地带。”老书虫解释道，“你祖父在这里设立工作室，既能监视阴间动向，又不被活人世界打扰。”
他们经过一个卖“记忆”的摊位，摊主是个没有五官的老妪，面前摆满装着各色液体的小瓶；又路过一家“借命铺”，几个面色惨白的活人正在与骷髅般的老板讨价还价。每个场景都让许墨的神经更加紧绷。
“别看。”苏雨晴突然拉住他，转向另一个方向。
许墨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那是一个卖“人皮”的摊位，架子上挂着各种肤色、年龄的“商品”，几个顾客正在试穿
“在这里，一切道德标准都与阳间不同。”老书虫叹息，“鬼市存在了上千年，形成了自己的规则。”
正说着，前方突然骚动起来。人群自动分开，一队穿着黑袍、戴着白面具的人列队走过。许墨立刻认出这是幽冥会的装束，赶紧低头，同时将青铜罗盘藏进袖口。
“幽冥会的巡逻队。”老书虫压低声音，“看来明德在这里势力不小。”
等巡逻队走远，他们加快脚步，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堵看似普通的砖墙，但老书虫在几块砖上按特定顺序敲击后，墙面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入口。
“许青山设计的机关。”老书虫骄傲地说，“只有守门人知道开启方法。”
入口后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室，出乎意料的整洁现代。左侧是一整面墙的书架，摆满古籍和档案；右侧是各种实验设备，有些看起来像化学仪器，有些则明显是法器；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桌，上面摊开着城市地图和各种笔记。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面青铜镜，镜面不是反射室内景象，而是显示着金融中心大厦的实时画面，尤其是顶层那片黑雾。
“这是...”许墨走近铜镜。
“阴阳镜，能监视阴气聚集处。”老书虫解释道，“你祖父用它来观测阴门状态。”
许墨环顾四周，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虽然第一次来这里，但每样东西都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记忆深处曾经见过。
“血脉记忆。”老书虫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守门人的知识和经验会通过血脉部分传承。这也是为什么明德对你如此执着——你不仅是新任守门人，还继承了许青山的大部分记忆潜能。”
苏雨晴正在查看桌上的地图：“这些标记...是阴气泄漏点？”
老书虫点点头：“过去六十年，你祖父一直在修补这些裂缝。但自从三年前他体力不支后，泄漏越来越严重。”
许墨突然注意到桌角有一个小巧的保险箱，上面刻着阴阳鱼图案。几乎是本能地，他走过去，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阴阳鱼的眼睛上。保险箱发出“咔哒”轻响，弹开了。
里面只有一封信和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站在老宅前，除了认识的祖父和张教授兄弟外，还有个穿旗袍的美丽女子站在祖父身旁，手搭在他肩上。
“这是谁？”许墨指着女子问。
老书虫的表情变得复杂：“苏清荷，苏雨晴的祖母，也是上一代‘灵媒’。”
许墨震惊地看向苏雨晴，后者同样一脸不可思议：“我祖母？她从未提起过...”
“那是一段...复杂的关系。”老书虫叹息，“苏清荷与你祖父许青山本是天作之合，守门人与灵媒的传统组合。但六十年前那场事故后，她选择离开，嫁给了普通人。”
许墨打开信，是祖父的笔迹：
“墨儿，若你见此信，说明我已不在人世。守门人职责重大，但我希望你有的选择。工作室里的一切都留给你，包括我的研究笔记。记住，阴门背后的真相远比表面看到的复杂。明德追求的不仅是力量，还有...”
信在这里中断了，最后几个字被血迹模糊，无法辨认。
“还有...什么？”许墨皱眉思索。
苏雨晴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
工作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三个黑袍人冲了进来，白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为首的举起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枪口对准许墨：
“守门人，D大人要见你。”
老书虫迅速挡在许墨面前：“这里是中立区，幽冥会无权闯入！”
“老东西，规矩变了。”黑袍人冷笑，“自从昨晚仪式失败，D大人就接管了鬼市。现在，要么跟我们走，要么...”
他话未说完，苏雨晴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精准地击中三个黑袍人的手腕。武器落地，发出刺耳的金属声。许墨趁机掏出青铜罗盘，念出《阴门志》上的攻击咒语。罗盘青光暴涨，如鞭子般抽向敌人。
黑袍人惨叫后退，面具碎裂，露出下面腐烂的脸——这些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被操控的尸傀！
“走！”老书虫拉起两人冲向工作室另一侧的暗门，“他们只是先遣队！”
三人冲进一条狭窄的隧道，身后传来更多脚步声和怒吼。隧道蜿蜒曲折，岔路众多，老书虫却毫不犹豫地选择路线，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
“我们去哪？”许墨气喘吁吁地问。
“找‘百晓生’。”老书虫回答，“鬼市的消息贩子，他知道明德的藏身处。”
跑了约十分钟，他们从一处隐蔽的出口钻出，回到鬼市主街。这里依旧熙熙攘攘，似乎没人注意到刚才的骚动。老书虫带着两人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招牌上写着“古今阁”，门口挂着“一问千金”的木牌。
店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照明。柜台后坐着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瘦小老头，正用放大镜研究一块古玉。听到门铃，他头也不抬地说：
“问事一千，问命五千，问阴间事...代价另计。”
“百晓生，是我。”老书虫上前。
老头这才抬头，眼睛在镜片后眯成一条缝：“哟，老书虫，好久不见。还带着‘紫瞳’和...”他的目光落在许墨身上，突然僵住，“守门人？新的？”
老书虫点点头：“我们需要知道明德的藏身处。”
百晓生摇摇头：“这消息太烫手，幽冥会已经控制了半个鬼市...”
“你要什么代价？”苏雨晴直截了当地问。
老头舔了舔嘴唇，眼睛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守门人的一滴血，灵媒的一根头发，还有...”他指向老书虫，“你上次答应给我的那本《幽冥录》。”
“成交。”老书虫毫不犹豫地说。
许墨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百晓生递来的玉片上；苏雨晴拔下一根长发交给他；老书虫则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百晓生贪婪地收好这些物品，然后压低声音：“D大人现在在‘阴阳界’，就是以前的老火葬场。他准备了一个大祭坛，要在明晚子时——三星连珠最盛时——再次尝试开启阴门。”
“祭品是什么？”许墨敏锐地问。
百晓生的表情变得古怪：“你们。准确地说，是守门人的血脉和灵媒的灵魂。”他看向许墨，“D大人需要你的血完全激活阴门，再用她的灵魂作为桥梁。”又看向苏雨晴，“据说这种组合能永久开启阴门，不再需要每六十年加固封印。”
许墨和苏雨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决心。
“还有更糟的消息。”百晓生补充，“D大人已经找到了钥匙的另一半。”
“什么意思？”许墨追问。
“阴阳钥有两部分，你手中的只是阳钥，还有一把阴钥...”百晓生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铃声打断。
街上一片骚动，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搜查！所有人留在原地！”
“幽冥会的清场队！”老书虫脸色大变，“他们一定是发现我们逃走了！”
百晓生迅速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纸条塞给许墨：“这是去阴阳界的密道图，快从后门走！”
三人来不及道谢，匆匆穿过店铺后门，再次钻入迷宫般的小巷。身后传来砸门声和怒吼，但很快被甩在远处。
“阴钥...”许墨边跑边思索，“祖父的信中提到过钥匙...”
“阴阳钥本是一对。”老书虫气喘吁吁地解释，“阳钥开启阳间封印，阴钥开启阴间通道。六十年前那场事故后，阴钥失踪了，我们都以为它被毁了...”
“但如果D找到了它...”苏雨晴脸色苍白。
“他就能从阴间一侧强行开启阴门！”老书虫完成她的想法，“必须阻止他！”
三人按照百晓生给的地图，找到了一条通往地面的秘密阶梯。爬出地面后，许墨惊讶地发现他们站在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里，远处能看到城市的灯火。
“鬼市的出口遍布全城。”老书虫解释道，“这里是城北工业区，离老火葬场不远。”
许墨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自从进入鬼市就没有信号，现在居然收到了陈昊的短信：
“情况紧急，D绑架了林小雨和其他几个大学生做祭品。明晚子时仪式，速回！”
许墨的心沉了下去。林小雨，那个帮助他们找到《阴门志》的图书管理员，现在因为他们的牵连而陷入危险。
“我们得救她。”许墨坚定地说。
“这是陷阱。”老书虫摇头，“明德知道你会去。”
“那也得去。”许墨看向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山影，那里应该就是老火葬场的位置，“如果守门人不能保护无辜者，那这个身份还有什么意义？”
苏雨晴握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老书虫看着两人，长叹一口气：“那就做好准备吧。明晚将是一场恶战，而我们...”他看向东方渐白的天色，“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许墨来说，这可能成为他作为守门人的最后一天。无论明晚结果如何，一切都将在阴门前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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