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查城东的废弃铁路维修厂。尤其是给火车皮做防水帆布的那个车间。”
“查……查城东的废弃铁路维修厂？”
王振华嘴巴半张，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台被强行灌入太多信息的旧机器，已经彻底宕机。
从发现碎尸到现在，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他的手下们还在为受害者的数量和性别争论不休，还在为凶器是刀是锯绞尽脑汁。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把这些问题全解决了，现在，他连凶手的老巢在什么地方，具体到哪个车间，都给指出来了！
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这不是查案，这是直接打开天眼看标准答案啊！
“小李同志……你……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一个老刑警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城东那个铁路维修厂，废弃了好几年了，占地几百亩，你怎么就……就敢断定是那里？”
李向-东没说话，他只是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在那个生锈的铁箱子底部，又捻起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污垢。
他将污垢举到众人面前，那姿态，像是在展示一枚稀世珍宝。
“第一，煤渣。”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这箱子底部的缝隙里，有大量的煤渣粉尘。不是咱们平时烧的蜂窝煤，是火车用的那种，颗粒更细，含硫量也不同。什么地方这种东西最多？铁路沿线。”
“第二，铁锈。”他继续说道，“这些铁锈，不是箱子本身的。我闻过了，带着一股机油和老旧金属混合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常年处理大型钢铁机械的地方才会有。废弃的铁路维修厂，完美符合。”
光是这两点，已经让在场的老刑警们面面相觑，感觉有点道理，但还是觉得太过牵强。
李向东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嘴角微微一勾，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铬绿’。”
“铬绿？”王振华和几个刑警都愣住了，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一种工业颜料。”李向东解释道，那语气，像个经验丰富的化学老师，“颜色很特别，附着力极强，是六十年代给军用物资，尤其是防水帆布上色专用的。我问你们，一个废弃的铁路维修厂里，什么车间会用到这种给帆布上色的特殊颜料？”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给火车皮做防水帆布的那个车间！
逻辑链条，在这一刻完美闭环！
煤渣、铁锈、铬绿颜料粉末……三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微量物证，被李向东串联起来，如同一支精准无比的导航箭头，死死地指向了那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整个乱葬岗，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土，却吹不散众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那个刚毕业的小法医，已经不吐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李向东，感觉自己过去五年学的所谓科学知识，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像个笑话。
老法医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办了一辈子案子，靠的是经验，是解剖刀，是显微镜。可人家呢？人家靠的是鼻子闻，手指捻！
这他妈上哪儿说理去！
“还愣着干什么！”王振华最先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的双目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之前的疲惫和迷茫一扫而空。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所有警员下达了战斗指令。
“所有人！子弹上膛！三分钟内，全员登车！目标，城东废弃铁路维修厂！”
“一组负责外围警戒，封锁所有出入口！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二组、三组，组成突击队，由我亲自带队！刘所长，你跟小李同志留在指挥车上！”
“是！”
压抑许久的公安干警们，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的猛虎，齐声怒吼，行动迅捷地开始准备。现场的气氛，瞬间从法医勘验的凝重，转为战前的肃杀！
刘建国急忙拉住李向-东：“小李，你听王局的，这太危险了，你就在车上……”
“我跟你们去。”李向东直接打断了他。
他看着那个废弃工厂的方向，眼神深邃。
罪犯模拟系统已经给出了侧写：凶手具有反社会人格，自律且有强迫症。这种人，他的“巢穴”里，必然有他引以为傲的“战利品”和无法抹去的作案痕迹。
他要去亲眼看看。
“王局，”李向东的声音不大，却传到了王振华的耳朵里，“那个地方，我比你们熟。”
王振华回头，看着李向东那张平静的脸，犹豫了一秒钟，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小李同志，你跟在我身边！”
……
十分钟后，几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和一辆卡车，如同黑夜中的利剑，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城东废弃铁路维修厂的大门外。
巨大的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脸盆大的老式铜锁。院墙上爬满了藤蔓，几只乌鸦被车灯惊起，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叫声，给这片死地更添了几分阴森。
王振华做了个手势，两名精干的警员立刻上前，用液压钳“咔嚓”一声剪断了门锁。
车队缓缓驶入院内，车轮碾过长满杂草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里就像一座钢铁的坟墓。废弃的铁轨，倾倒的信号灯，还有一座座如巨兽般矗立在黑暗中的厂房，每一座都像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分头搜？”一个刑警队长低声向王振华请示。
“不用。”
没等王振华开口，李向东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揣着手，在这片巨大的废弃厂区里，闲庭信步般地走着，仿佛不是在搜捕杀人魔，而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他无视了左边那个巨大的机车修理车间，也略过了右边那个堆满废弃零件的仓库。
他径直朝着厂区最深处，一座看起来最不起眼，也最破败的红砖厂房走去。
所有警员都屏住呼吸，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终于，李向-东在一扇厚重的铁皮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扇门，比其他厂房的门都要小，门上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上面还焊着铁条。门上没有锁，却从里面用一根粗大的钢筋死死地别住了。
王振华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废弃了这么多年的车间，门，却是从里面反锁的！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他刚想下令破门，李向东却抬起手，阻止了他。
李向东走到门前，将耳朵轻轻地贴在了冰冷的铁门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罪犯视角】和【寻踪觅迹】的能力，在这一刻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他能“听”到，门后空气中飘浮的，那些熟悉的血腥味和福尔马林的气味。
他能“看”到，门缝底下，渗出的那一丝微不可见的，属于“铬绿”颜料的痕迹。
他甚至能“感受”到，这扇门背后，那股属于凶手的，冰冷的、偏执的、自律到可怕的气息。
李向东缓缓直起身子，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王振华和众警员，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别紧张。”
他轻声说道，那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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