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风卷着碎雪敲在教学楼的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我抱着刚打印好的期末复习资料，踩着结了薄冰的台阶往下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时，我差点打滑摔进积雪里。
“快看表白墙！你又上热搜了！”室友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叹，透过听筒都能想象出她捧着手机八卦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指尖在屏幕上划开微信，置顶的“校园表白墙”公众号果然推送了新消息，标题红得刺眼——《继秋日落叶后，这对“欢喜冤家”的冬日限定又甜到我了》。
配图是两张照片。第一张是上周雪夜拍的，徐淬砚举着黑色雨伞站在图书馆门口，伞面大半都倾斜在我这边，他左肩落满了雪，睫毛上甚至挂着冰晶，而我缩着脖子在伞下笑，手里还攥着被他抢走的半袋薯片。第二张更近一些，是今早拍的，他蹲在篮球场边系鞋带，我站在旁边举着保温杯给他递热水，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在我们脚下投下交错的光影。
“这都谁拍的啊？”我盯着照片里徐淬砚微微上扬的嘴角，脸颊突然有些发烫。去年十月我们第一次上表白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也是这样猝不及防——他在落叶满地的林荫道上追着抢我手里的实验报告，结果两人撞在一起滚进了银杏堆里，被路过的学弟拍下来配文“是欢喜冤家还是双向暗恋？”
“还能有谁？摄影社那帮人跟拍偶像剧似的。”林小满在电话那头啧啧称奇，“不过这次评论区炸锅了，都在猜你们是不是真在一起了。”
我刚想反驳，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徐淬砚穿着深蓝色羽绒服，背着黑色双肩包，双手插在口袋里朝我走来，雪粒子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盐。“看什么呢？脸这么红。”他停在我面前，目光落在我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眉梢挑了挑，“哟，我们又成校园名人了？”
“谁跟你‘我们’？”我慌忙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肯定是你故意找人拍的，想炒作！”
他低笑出声，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我需要炒作？上周是谁大半夜在图书馆门口冻得发抖，非抢我围巾戴？”
“那是你自愿给的！”我梗着脖子反驳，却忍不住想起上周的事。期末复习周大家都泡在图书馆，那天我学到闭馆才出来，发现降温降得厉害，风刮在脸上像刀割。正缩着脖子往宿舍跑，就看到徐淬砚靠在路灯下等我，手里还攥着条灰色围巾。
“你怎么在这？”我当时惊讶得说不出话。他明明下午就说要回趟家，因为他妹妹明天要参加钢琴比赛。
“怕某人冻死在半路，给学校添麻烦。”他把围巾绕在我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结，指尖不经意擦过我耳垂，“我赶最早班高铁回去，来得及。”那天晚上的风明明很冷，我却觉得脖子里暖得快要烧起来。
“喂，发什么呆？”徐淬砚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去不去吃早饭？食堂今天有你爱吃的糖糕。”
我们并肩往食堂走，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校园里很安静，大部分学生已经考完试回家了，只有零星几个留校复习的学生匆匆走过。经过公告栏时，我瞥见上面贴着元旦晚会的照片，想起跨年夜那天的事。
元旦晚会结束后，大家在操场放孔明灯。我的孔明灯总也点不着，急得直跺脚，徐淬砚过来帮我，结果不小心把火星溅到了我的手套上。虽然只是烧了个小洞，他却非要拉着我去校医院，路上还碎碎念“手冻坏了怎么写实验报告”“万一留疤怎么办”。最后我们没去成医院，在便利店买了创可贴和热奶茶，坐在操场台阶上看着满天飘飞的孔明灯发呆。
“还记得跨年夜你许了什么愿吗？”我踢着路边的雪球问他。
“不记得了。”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你呢？”
“我许的是……希望实验能顺利通过。”我撒了个谎。其实我写的是“希望徐淬砚的论文能顺利发表”。他为了那个关于新型材料的课题熬了好几个月，上周还因为连续熬夜在实验室晕倒了，吓得我赶紧把他扶到休息室，给他灌了半杯红糖水。
“骗人。”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眼睛在雪光里亮得惊人，“你写的是‘希望徐淬砚别再熬夜了’，我看见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你放孔明灯时手滑，愿望条掉出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条，展开来递到我面前。熟悉的字迹写着那行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笑脸涂鸦。“捡到的，物归原主。”
我愣住了，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指尖，突然想起去年秋天。我们在实验课上因为操作步骤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被老师罚去整理实验室。他蹲在地上捡碎玻璃片，我在旁边气鼓鼓地擦桌子，结果他突然说：“喂，你的愿望条掉了。”我才发现写着“希望实验能拿满分”的纸条从笔记本里滑了出来。
“你怎么总捡我东西？”我接过纸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我猛地缩回手。
“可能是缘分吧。”他说得轻描淡写，转身往食堂走，“再不去糖糕就被抢光了。”
食堂里人不多，热气腾腾的蒸笼冒着白气。徐淬砚去排队买早饭，我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手机又震动起来。是表白墙的新推送，这次是征集帖：“关于#徐同学和林同学的那些事#，大家有什么故事要分享？”
评论区已经刷了几百条。有人说看到徐淬砚帮我占图书馆座位，有人说发现我们总在食堂拼桌吃饭，还有人翻出去年运动会的照片——我跑八百米时摔了一跤，是他背着我去的医务室，校服后背沾着草屑和我的眼泪。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徐淬砚把餐盘放在我面前，糖糕冒着热气，豆浆还细心地撇去了浮沫。
“看大家编故事呢。”我把手机推给他看，“都快把我们写成偶像剧了。”
他一条条翻着评论，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到有人说“肯定是双向暗恋，不然谁会大冬天陪对方去实验室”时，他突然抬头看我，眼神亮得惊人：“他们说得好像也没错。”
我的心猛地一跳，刚咬了一口的糖糕差点掉在地上：“你……你说什么？”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雪花像羽毛一样飘落在玻璃上。徐淬砚放下手机，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在喧闹的食堂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说，他们说得没错。”
他的目光认真又专注，带着我从未见过的郑重：“从去年秋天在银杏堆里撞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周围的喧闹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原来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都有了答案——他总在我熬夜时送来热咖啡，总在我实验失败时帮我重新整理数据，总在我难过时假装不经意地讲冷笑话逗我开心。
“那你……”我攥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怕被你拒绝啊。”他挠了挠头，耳尖有些发红，“毕竟某人总说我是‘烦人精’。”
我想起自己每次嘴上嫌弃他，却总在他生病时偷偷把药放在他桌洞里；想起嘴上说再也不想和他一组做实验，却在分组名单出来时偷偷庆幸；想起每次看到他和别的女生说话，心里都会莫名发酸。原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早就有了名字。
“谁……谁会拒绝你啊。”我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脸颊却烫得能煎鸡蛋。
徐淬砚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那现在，算不算正式在一起了？”
我刚想点头，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食堂窗边，徐淬砚正低头看着我笑，阳光落在我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照片下面还有条新的表白墙推送：“官宣了！这对从秋天甜到冬天的校园CP终于成真了！”
“你看，全校都见证了。”徐淬砚把我的手机拿过去，在表白墙的评论区敲下一行字：“正式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林溪。”然后把手机递回给我，眼神里满是笑意，“这下，我们再也不用上表白墙猜来猜去了。”
我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糖糕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就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终于在这个飘雪的冬日，开出了甜甜的花。窗外的雪还在下，而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后来有人问我们，为什么总被拍到那么多照片。徐淬砚笑着说，因为无论在校园的哪个角落，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我。而我知道，那些被镜头捕捉到的瞬间，不过是我们藏在日常里的喜欢，在时光里慢慢发酵，终于在这个冬天，酿成了最甜的告白。
表白墙最后一条关于我们的推送，用了张新照片。雪后的校园里，徐淬砚牵着我的手走在林荫道上，我们的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一串，身后是漫天飞雪，身前是闪闪发光的未来。配文写着：“不是所有的欢喜冤家都能走到最后，但双向奔赴的人，总会在时光里等到属于他们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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