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轻柔得不像话，伸手接过襁褓时，动作熟练得让奶娘都自愧不如。
朱承煜配合地抓住刘和一根手指。
这太监是朱元璋心腹，统管暗卫，手上沾的血不比皇帝少。
可偏偏对他这个穿越者格外宠爱，倒是个意外之喜。
“殿下这几日总望着殿门发呆。”
奶娘小心翼翼道。
“想是念着万岁爷...”
刘和从袖中取出个鎏金铃铛，在朱承煜眼前轻晃。”
小殿下看这个。”
他罕见地露出笑容，眼角皱纹舒展开来。
“叮叮当当，好听不？”
朱承煜配合地咧开无齿的嘴。
这刘和待他确实真心，比那个神出鬼没的祖父强多了。
但他必须让朱元璋知道自己的”思念”，这才是保命符。
“刘伴伴今日倒有闲情。”
一道沙哑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
刘和浑身一僵，抱着朱承煜扑通跪下。
“老奴参见万岁爷！”
朱元璋大步踏入，龙袍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
他眼下青黑明显，显然多日未眠。可当目光落在孙儿身上时，那鹰隼般的眼神竟柔和下来。
“起来吧。”
皇帝伸手接过婴儿。
“咱这几日政务繁忙，倒冷落了这小东西。”
朱承煜立刻发挥影帝级演技，先是茫然地眨眨眼，继而小嘴一瘪，豆大的泪珠说来就来。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抓住朱元璋的龙袍前襟，发出委屈的呜咽。
“哎哟，这是想咱了？”
朱元璋罕见地大笑，胡须轻颤。
刘和垂首立在阴影里。
“这几日他如何？”
朱元璋抱着孙儿在暖阁坐下，手指轻抚过婴儿娇嫩的脸蛋。
刘和躬身道。
“回万岁爷，小殿下每日辰时醒，酉时睡，进膳规律。只是...”
他犹豫片刻。
“万岁爷未至这几日，小殿下常在您平素来的时辰啼哭。”
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闪。
“当真？”
“奴婢不敢欺君。”
刘和指了指奶娘。
“她们都瞧见了。”
朱承煜适时地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往朱元璋怀里钻了钻，发出满足的咕哝声。
这招他练了许久，既显亲昵又不逾矩。
“好孩子。”
朱元璋粗糙的手指擦过婴儿眼角未干的泪痕，忽然叹了口气。
“咱这些日子...罢了，不提也罢。”
暖阁里一时寂静，只余铜漏滴答。
朱承煜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
这位杀伐果决的帝王，此刻竟显出几分疲惫。
“万岁爷...”
刘和欲言又止。
朱元璋摆摆手。
“刘伴伴，你说这小东西将来如何安置？总不能一直养在宫里。”
刘和心头剧震。
他早想过这个问题，皇孙不可能永远以婴儿身份留在内廷。可这话由皇帝亲口问出，意义就不同了。
“老奴愚钝...”
他斟酌着词句。
“按祖制，皇子皇孙当由生母或乳母抚养。只是小殿下生母...”
朱元璋冷哼一声。
“那贱妇不提也罢。”
他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婴儿。
“咱思来想去，不如送给信得过的勋贵家养着。”
朱承煜在装睡中心头一紧。
出宫？
那他还怎么刷这位皇帝祖父的好感度？
但婴儿身体不由控制，竟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听见朱元璋继续道。
“可咱又舍不得...这孩子与咱投缘。那些勋贵家里，谁知道会不会苛待他...”
“万岁爷明鉴。”
刘和声音发紧。
“小殿下天真烂漫，若离了您的庇护...”
“刘伴伴。”
朱元璋突然话锋一转。
“你待这孩子，倒是真心实意。”
刘和扑通跪下。
“老奴...老奴只是...”
“起来。”
朱元璋语气莫测。
“咱又没怪你。说起来，你伺候咱三十余年，至今孑然一身...”
朱承煜在睡梦中感觉到气氛突变，强撑着清醒过来。
刘和额头抵地，浑身发抖，而朱元璋抚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朱承煜脑海，这老太监该不会想收养我吧？
“老奴斗胆...”
刘和声音嘶哑。
“若万岁爷不弃，老奴愿...愿照料小殿下...”
暖阁内空气骤然凝固。
朱元璋若有所思
“哦？刘伴伴这是想认个干亲？”
刘和面如土色。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想着小殿下若在宫中长大，待他...待他年满，便可送去出家，日后也好侍奉万岁爷与太子殿下...”
朱元璋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
这孩子来历不明，却出奇地合他眼缘。
“出家？”
朱元璋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
“刘伴伴倒是想得长远。”
就在这时，怀中的朱承煜突然小脸一皱，哭了出来，小胳膊小腿在龙袍上胡乱蹬踹，仿佛听懂了刘和的话在抗议。
朱元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逗乐了，粗粝的手指点了点婴儿的鼻尖。
“怎么？不愿意当和尚？”
婴儿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朱元璋哈哈大笑，方才的肃杀之气一扫而空。
他抬头看向刘和，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
“罢了，念在你跟了咱这么多年...”
朱元璋沉吟道。
“等锦衣卫报上来这孩子的情况，若真是个没人要的，就依你所言。”
刘和如蒙大赦，重重磕头。
“老奴谢万岁爷恩典！”
朱元璋摆摆手。
“起来吧。咱再赐你个宅子，将来养在外面，也好给你养老。”
刘和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他伺候这位主子三十余年，深知能在洪武皇帝手下活到这个岁数已是天大的福分，更别提还能得着宅子养老。
“万岁爷...”
刘和声音哽咽，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朱元璋却已经转移了注意力，皱眉问道。
“锦衣卫那边怎么回事？这都几天了，还没查清一个婴儿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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