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慢慢爬上天际,藏书阁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缕阳光斜斜穿透进来,洒在满是尘埃的空中,尘埃都被照得亮闪闪的。云逸坐在角落他常待的地方,手里捏着根细枝,正慢慢地在地上画着灵力运行的轨迹。他身上那件青衫洗得颜色都淡了,左耳那颗朱砂痣在晨光里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又藏起来。
脚步声轻轻稳稳的,一听就不是执事巡查的步子,也不是墨玄那种风风火火的节奏。他头都没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你又坐这儿。”
灵悦的声音有点清冷,但不像以前那样让人觉得冷冰冰的,好像隔了老远。她站在他面前,马尾高高束着,剑穗轻轻晃动,那枚褪了色的青玉铃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云逸手指猛地一顿,树枝在地面划出来一道歪歪扭扭的线。他轻轻放下树枝,起身的时候脑袋微微低下去:“灵师姐早。”
“我不是来问早的。”她走到他旁边,眼睛扫过地上那些线条,“你在练啥功法呢?”
“只是……随便画画。”他声音小了些。
灵悦没接着问,从袖子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递到他跟前:“昨天偷偷溜下山买的,多买了两根。”
云逸一下子愣住,抬起头看着她,那双平时冰蓝色的眼睛这会儿居然变得软乎乎的,就像春风把湖面的薄冰给吹化了。
他伸手接过糖葫芦,指尖碰到凉凉的果皮,发现最上头那颗插着一瓣亮晶晶的花。
“这是……”他眉头皱起来。
“冰晶花。”她淡淡地说,“疗伤用的,我加进去尝尝味道。”
他咬了一口,酸甜里头真夹杂着一丝清凉,一进嘴就化开一股暖烘烘的气儿,一直钻到心里。
“你怎么知道我……”话刚说出口,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灵悦转过头看他,眼睛动了动:“我耳朵又不背。”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只有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叫,还有翻书的沙沙声掺和在一起。
她突然蹲下,跟他面对面:“你那天在擂台上用的啥符文?”
云逸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糖葫芦差点掉地上。
“你是说……”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知道那是啥?”
“三百年前那个剑仙留下来的东西。”她语气平平的,“你不该会。”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是我师父教的。”
“哑奴?”她问得直截了当。
他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只是他。”
灵悦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过了好一会儿,她站起来,转身往书架中间走去,留下一句话:
“你老是藏着好多事儿。”
云逸望着她的背影,喉咙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出声。
她走出去几步,又停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了,谢谢你上次给我的丹药。”
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轻轻笑了一下,笑得特别淡,可让他心里猛地一震。
“还有……”她轻声说,“你那一战,可耀眼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青玉铃在空气里轻轻响了一下,就像一声心跳。
辰时快到了,执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云逸低头看着地上被阳光拉得长长的线条,突然抬手一抹,把那些线条全擦没了。
他站起身,打算离开,却发现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本书——《情剑双修录》。
他弯下腰把书捡起来,翻开第一页,看见页角写着三个小字:青玉铃。
他一下子愣住了。
这字迹,明显就是灵悦的。
他把书合上,小心地放进怀里,转身走出藏书阁。阳光落在肩膀上,暖和和的,一点也不烫人。
他没留意,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书架后面,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是哑奴。
他弓着背,喉结微微动了动,好像在不出声地笑。
午后,灵悦一个人来到山顶的练剑台。四周寒气飘飘荡荡的,她拔出佩剑,剑尖轻轻点了点地面,一道剑气像水波一样荡开。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议事殿里,大长老他们在讨论云逸的来历,她听着那些话,心里却一直回响着一句——
“当年那个剑仙,死得太冤了。”
她不想让历史再重演。
可她更不愿意承认的是,当她看到云逸在擂台上光彩照人的时候,心里冒出来的不光是佩服,还有一种从来没感受过的情绪。
她睁开眼睛,剑锋指向天空,瞳孔泛出淡淡的冰蓝。
“原来……我也不是那么无情的剑。”她轻声嘀咕。
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是召集弟子去讲经堂的信号。
她把剑收回剑鞘,转身下山,走到半道又停住了。
前面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书。
正是《情剑双修录》。
“师姐。”云逸喊她,声音温温柔柔的,“这本书……是你放在我那儿的吧?”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他接着说:“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藏了好多事儿。但我想告诉你,我学那些东西,不是为了出风头,也不是为了争口气。”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很坚定:“是为了能保护好你想守护的东西。”
灵悦心里猛地一颤。
“包括你。”他又补了一句。
风刮过山巅,吹起她的头发,也吹得他的衣角乱晃。
两人隔着几步远,谁都没先动。
过了好久,灵悦终于开了口,声音轻得像雪花飘落。
“那你现在告诉我,当年我为啥要救你?”
云逸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后,他慢慢从胸口掏出半截玉簪。
那玉簪缺了一块,可还是温润得跟新的一样。
“因为那一天,我母亲死了。”他声音沉沉的,“她临死前,就留下这么句话——‘你要活着,比谁都活得明白’。”
灵悦的手指微微抖了抖。
“后来我才知道,是你偷偷把这支玉簪塞进我怀里。”他抬起头看着她,“那一刻,我就懂了,有人愿意陪着我一起活下去。”
“所以……”他轻声问,“你为啥救我?”
灵悦没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半截玉簪。
她的指尖凉飕飕的,却让云逸的心,热得发烫。
她把手收回来,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话飘在风里:
“因为你值得。”
山风呼呼地刮着,把最后一丝声音都吹散了。
云逸站在原地,好久都没动。
他明白,有些话,已经没必要再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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