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倒春寒料峭。窗外的香樟树刚刚抽出米粒大的新芽，就被一场冰冷的雨打得瑟瑟发抖。这天气，像极了江城第七中学高三学子们的心情——怀揣着对未来的微弱希望，却被名为“高考”的倒计时压得喘不过气。
今天，是“二模”开考的日子。
教室内，暖气供应不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了汗水与墨水味的压抑气息。墙上的石英钟，秒针每一次的跳动，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五十颗年轻却疲惫的心脏上。
我叫银晓明，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一个普通到在人群中会被瞬间淹没的学生。
我的眼前，是那张决定我未来复习方向，甚至可能影响我高考心态的数学模拟试卷。
卷面已经写满了百分之九十，但我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了最后一道解析几何的压轴题上。那二十二分的题目，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雪山，横亘在我和“一个还不错的未来”之间。
“还有十五分钟。”
讲台上，班主任王建国——我们口中的“铁面王”——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地响起。他的眼镜片反射着日光灯惨白的光，如同两枚冰冷的探照灯，扫视着他领地里每一只瑟瑟发抖的羔羊。
我的手心全是汗，汗水浸湿了笔杆，让它变得滑腻。额头的汗珠汇成一股小溪，流进眼角，视线里，那复杂的坐标系和纠缠的曲线开始扭曲、旋转，仿佛一个正在缓缓张开的、通往地狱的漩涡。
‘放弃吧。’
一个声音，一个不属于我的声音，在我脑海深处低语。
‘算了吧，银晓明。你就是个普通人。这道题，你做不出来的。就像你永远也追不上陈思雨的背影，就像你永远也无法让父母露出真正满意的笑容。’
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我清醒了片刻。我看向我的前桌，那个曾经和我一起讨论题目、一起畅想未来的女孩——陈思雨。
她的背影依旧挺拔，但却散发着一种……死气。她早就停笔了，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我知道，自从上次市统考失利，她就变了。那个曾经眼中有光的女孩，已经被什么东西夺走了灵魂。
那个低语声，更响了。
‘看，连她都放弃了。你又在坚持什么？努力有什么用？不过是从一个普通本科，挣扎到另一个普通本科罢了。承认吧，你的人生，毫无意义。’
完了。
我知道，那个东西又来了。我称之为“虚无黑洞”。每当我压力大到极限时，它就会出现，像宇宙中最黑暗的天体，吞噬我所有的意志和希望。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呼吸困难。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完了，这次真的要完了。
就在我弯腰去捡笔，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水磨石地面的一瞬间，我的身体僵住了。
一个念头，一个荒诞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我被绝望笼罩的意识。
如果……如果我把这支笔，在指尖上转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完美回旋，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这个想法从何而来，它荒谬、愚蠢，与眼前的困境毫无关系。但在那一刻，它却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在干什么？捡起来，放弃！’黑洞的声音在咆哮。
我没有听它的。
我颤抖着，用拇指和食指捻起那支普通的黑色中性笔，深吸一口气，像是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然后，猛地一弹！
黑色的笔在我的指尖上，划出了一道完美的、三百六十度的圆弧，带着一丝风声，稳稳地落回我的掌心。
一秒。
两秒。
什么都没发生。
我自嘲地笑了，看，我果然是疯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彻底放弃，趴在桌上等待考试结束的铃声时——
【叮！】
一个清脆的、如同水晶碰撞的声音，在我脑海中炸响！
【检测到宿主完成“降神指令”：绝境中的三百六十度回旋。】
【指令匹配度：97.3%】
【正在连接平行自我……连接成功！】
【目标：奥赛金牌·银晓明】
【技能借用开始！】
下一秒，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眼前不再是那张令人作呕的试卷，而是一个由无数蓝色数据流构成的无垠空间。无数我看不懂的公式、定理、公理如同星辰般在我身边环绕、重组。
‘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以点A为原点……’
‘设向量AP=λAB，利用向量共面定理……’
‘该曲线为双曲线的一支，其焦点……’
海啸般的信息涌入我的大脑，那些曾经如同天书般的知识点，此刻却变得像1 1=2一样清晰明了！
我的身体，不，是我的手，动了！
它不再颤抖，而是以一种我从未有过的稳定和速度，在草稿纸上疯狂地演算着。画图、设点、列式、化简……每一个步骤都堪称完美，如同教科书的典范。
我能感觉到，王建国的脚步停在了我的身边。他那冰冷的目光，此刻充满了惊愕和不解。
我没有理会他。
或者说，“我”没有理会他。
此刻的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敬畏地看着另一个“我”——那个逻辑缜密、思维如电的“学神”，正在借用我的身体，创造一个奇迹。
五分钟后，笔尖在卷面的最后一个句号上，稳稳地停下。
【技能借用结束。】
【警告：宿主【精神韧性】大幅下降！当前值：32/100。】
数据流瞬间退去，熟悉的眩晕和疲惫感重新占领了我的身体。我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卷面上那堪称艺术品的解题过程，感觉像做了一场大梦。
我……做到了？
我真的做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涌上心头。然而，还没等我享受这份喜悦，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精神污染源！【黑洞侵蚀度】正在被动上升！】
【当前侵蚀度：5%！】
【正在锁定污染源……锁定成功……】
一道淡蓝色的光标，在我眼前的虚拟屏幕上，精准地指向了我的前桌。
【目标：陈思雨。】
我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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