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的馥郁气息也无法掩盖殿内压抑到极致的冰冷。
薛素素的声音尖利得浑身发抖,丹凤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一种被背叛的疯狂:
“朕待不薄他竟敢私蓄精兵数千,尽披重甲。秦骁果然早有不臣之心!”
薛素素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杀意已凝如实质。
“朕当初就该听霍爱卿之言,早早将他千刀万剐”
阶下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时触怒盛怒中的女帝。
唯有一人,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然。
此人面容白皙,身着一品仙鹤紫袍,正是深得女帝信任,三年间便位极人臣的当朝丞相霍不疑。
霍不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奏折,缓步出列,躬身行礼,声音平和,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
薛素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怒火:
“霍爱卿,秦骁此贼,已成心腹大患,铁壁关又遭此大败,朕当如何是好?”
薛素素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张云豹两万精锐全军覆没,这消息如同重锤砸在她心上。
霍不疑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淡然微笑,那笑容温雅,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依臣之见,金帐狼国,癣疥之疾耳。”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薛素素都愣住了。
霍不疑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
“陛下细想,昔日秦骁在北境时,每每奏报金帐狼国控弦十万,兵锋如何锐利,仿佛我大奉北境离了他秦骁,顷刻间便会天崩地裂。”
霍不疑嘴角勾起一丝洞察一切的讽意,
“然而秦骁每次都能以少胜多,捷报频传,视十万狼骑如无物。”
薛素素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是啊,秦骁每次打仗,都说敌人如何强大,但最后赢得似乎又很轻松。
霍不疑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金帐狼国不过是些逐水草而居的蛮夷,仗着马快弓强,行那劫掠之事。”
“秦骁昔年能胜,非金帐狼国强,实乃秦骁此人,夸大敌情以显己功,更以此要挟朝廷,索要粮饷兵权!”
霍不疑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女帝:
“金帐狼国若真有吞并我大奉之力,何须等到今日?张云豹将军之败,非战之罪,恐有秦骁暗中作祟,传递消息,甚至提供便利。”
霍不疑的声音陡然转厉,
“秦骁拥兵数千,扼守要道。更兼其在北境军中余威犹在,若任其坐大,与金帐狼国蛮夷内外勾结,则北境危矣,社稷危矣。”
薛素素听得悚然动容,眼中的慌乱被浓烈的杀意取代。
霍不疑的分析丝丝入扣,彻底将她心中对秦骁最后一丝旧情和疑虑击得粉碎。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秦骁的阴谋,他早就包藏祸心!
薛素素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疲惫,
“那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霍不疑微微一笑,智珠在握,
““陛下,蛮夷所求,无非财货。可遣一能言善辩之使臣,携厚礼前往金帐王庭议和。许以金银丝帛,满足其贪欲,暂缓其兵锋。”
“待其退兵,或为我军所滞之时,陛下即可命赵孟枭将军,集结铁壁关及北境诸州兵马,务必将秦骁及其党羽,连根拔起,永绝后患,此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薛素素眼中精光大盛,
“就依爱卿之计,速拟国书遣使议和。同时传旨赵孟枭,命他整军备战。待金帐狼国退兵,即刻发兵清远!”
霍不疑深深一揖,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底深处一闪的幽光。
金帐狼国,汗王大帐。
巨大的穹庐内,铺着厚实华丽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牛羊肉的膻味和马奶酒的醇香。
金帐狼国的可汗金兀术,高踞在铺着完整虎皮的宝座上。他一双褐色的眼睛锐利如刀,闪烁着野性的贪婪和征服欲。
金兀术面前,坐着几位同样彪悍的部落首领和王子。
大奉的议和使臣,礼部侍郎王璨,此刻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大帐中央。
王璨按照霍不疑的授意,呈上了国书和礼单,
金兀术并未看那些耀眼的财宝,反而如同盯着猎物般,盯着王璨。
金兀术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
“大奉皇帝,就这点诚意?”
金兀术伸出戴着狼头戒指的粗壮手指,慢条斯理地捻动着,
“我草原的勇士,弯刀饮血,为的是无尽的草场和奴隶,这点东西,就想打发我们?”
王璨脸色一白:“大汗此乃我朝精心准备的国礼。”
“闭嘴!”金兀术粗暴地打断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金兀术几步走到面前,居高临下,浓烈的体味和血腥气几乎让王璨窒息。
金兀术的声音如同雷霆,带着赤裸裸的轻蔑和侵略性,
“想要我金帐的勇士停下马蹄,就得拿五座边城来换,还有两千万两白银,丝绸十万匹,茶叶十万担。”
金兀术猛地抽出腰间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寒光一闪,将旁边木箱上摆放的一匹锦缎嗤啦一声劈成两半,
“少一个子儿,少一寸地,我草原的铁骑,就踏平你们的关墙。”
王璨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在狼国武士粗暴的推搡下,失魂落魄地退出了大帐。
金兀术看着使者狼狈的背影,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大奉没了秦骁,就是一头拔了牙的老虎,他们自己把脖子伸到了我们的刀下,传令下去各部集结,等大奉的割地赔款文书一到手,就给我向南碾碎铁壁关。”
帐内爆发出野兽般的兴奋嚎叫,嗜血的目光在火光下闪烁。
数日后,大奉帝都,紫宸殿。
薛素素看完王璨带回来的狼国议和条件,一把将那份写着贪婪条款的国书撕得粉碎,碎片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
“五座边城,两千万两白银!他们怎么不去抢!”
薛素素尖声怒骂,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时触怒暴怒的女帝。
霍不疑眉头紧锁,他料到狼国会狮子大开口,却也没想到胃口大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