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邓大爷！瞧瞧咱这趟的收获！！”齐鹏飞把硕大的油罐车笨拙地停稳，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朝着守门的邓卫国使劲挥舞着手臂，胖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战利品”的炫耀。
邓卫国看着那庞然大物般的油罐车，浑浊的老眼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哎呀！好！太好了！小姜同志真是……真是有本事啊！”他激动地拍着车门，“有了这一车油，发电机就能转起来了！晚上能亮灯，水泵能抽水，大伙儿……能过几天好日子了！”
齐鹏飞一听，立马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强调：“邓大爷！您这话可不对啊！这车……是我！是我齐鹏飞一路开回来的！功劳有我一大半呢！别说发电机了，等咱们搬家的时候，甭管多少辆车，油管够！我亲自给加满咯！”
邓卫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连忙帮齐鹏飞拉开沉重的铁闸门。
油罐车刚在小区空地停稳，姜涛利落地跳下车。
邓卫国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压低声音道：“小姜同志，辛苦了。你出去的时候，我和几个老伙计分头跟其他人聊了聊……”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情况……不太乐观。一大半人，听说要冒险去十公里外的工业园区……都打了退堂鼓。”
姜涛脸上没什么意外，张云升的提醒言犹在耳。他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嗯。有多少人愿意跟我们走？”
这时，听到动静的路雯雯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接话道：“姜涛，统计出来了……愿意去工业园区的，只有八十二人。剩下的……都……”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姜涛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知道了。这几天我会再出去多收集些物资。雯雯，你负责清点一下，给他们留下足够几天的口粮和水。其他的……我们带走。”
路雯雯嘴唇动了动，看着姜涛冷硬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挣扎。
那些麻木、惊恐的面孔在她脑海中闪过。
姜涛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迟疑，猛地转头，声音瞬间冷得像冰：“路雯雯，活下去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千难万险！留下几天的口粮，已经是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最后的仁慈！”
他逼近一步，语气带着赤裸裸的警告：
“如果你觉得这不够，想当圣母，想留下照顾他们……那就留下！和他们一起，在这里等死！”
路雯雯被他眼中冰冷煞气慑得后退半步，脸色微微发白。
她想起了姜涛描述的那飞速进化的尸虫。
阳光小区？这里在姜涛眼中，恐怕已经和露天的坟场没什么区别！留下，确实是死路一条！
那点微不足道的怜悯，在生存的钢刀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用力咬了下嘴唇，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片压抑的沉默即将蔓延开时——
“嗡——嗡嗡嗡——！！！”
一阵由远及近、低沉而有力的巨大轰鸣声，猛地撕裂了死寂的天空！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架墨绿色的军用直升机，如同钢铁巨鸟，正低空掠过阳光小区的上空！机身上醒目的军徽，在昏黄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坚毅的光芒！
“是军队！！”
“国家没放弃我们！！”
“有救了！有救了啊！！”
人群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喜呼喊！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直升机盘旋着，舱门打开，大量印着文字的传单和一些用防水布包裹的小包裹如同雪片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手脚并用，几乎是扑在地上抢到一张传单和一个包裹。
她颤抖着撕开包裹，里面是几块压缩饼干和一小板消炎药。
她又迫不及待地展开传单，只看了一眼，浑浊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她高举着传单，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调：
“我们有救啦！！国家没丢下我们！！军队建立了基地！我们有地方去了！！！”
这喊声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刚刚还死气沉沉、麻木绝望的幸存者们瞬间沸腾了！
他们疯狂地争抢着飘落的传单和包裹，欢呼声、哭泣声、感谢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姜涛也抬手抓住一张飘落的传单和一个小包裹。包裹入手很轻，里面同样是压缩饼干和少量药品。
他的目光落在传单上醒目的黑体字上：
【告津海市全体幸存者书】
驻津海部队英勇奋战，已完全控制并依托津海市第一监狱，建立“津海幸存者基地”！
基地防御设施完备，物资储备充足，更有五十三名觉醒异能者组成的防卫力量，足以保障民众安全！*
请附近幸存者立即向基地方向靠拢！（附简易地图）
距离基地十公里以上的幸存者，请务必保证自身安全，固守待援！救援力量正在全力行动！
传单上的信息如同强心针，让周围的欢呼声更加狂热。
然而，姜涛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愈发凝重，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他眼前清晰地浮现出那只巨型白尸虫恐怖的身影，那轻易弹开开山刀的坚韧甲壳，那狡猾的拔刀反击，那初显的……智慧！普通的枪械，真的能对付这种飞速进化的怪物吗？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齐鹏飞异能失控时的可怖模样……五十三名异能者？
听起来是强大的保障，但谁知道其中有多少人正徘徊在失控的边缘？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崩塌的！
就在姜涛陷入沉重思考时，刚才那个激动嘶喊的老太婆，此刻满面红光，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猛地冲到姜涛面前，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了姜涛的衣袖，力气大得惊人：
“小姜啊！你是好人！你本事大！求求你了！行行好，送我们去基地吧！就送我们这一程！求求你了！”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近乎狂热的乞求。
这一声哀求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是啊！姜涛！你那么厉害，送送我们吧！”
“救救我们！带我们去基地吧！”
“就算送不了那么远，你多留几天也行啊！等军队的救援来了，我们就安全了！你也能一起去啊！”
群情激昂！无数双手伸向姜涛，无数张嘴巴在他耳边嘶喊、哀求、哭泣！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击着他的耳膜，吵得他脑仁嗡嗡作响，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直冲头顶！
“都——给——我——闭——嘴——！！！”
姜涛猛地发出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那声音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和气场，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瞬间凝固、写满惊愕和不解的脸，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我再说一遍！尸虫在飞速进化！那个所谓的幸存者基地，在我看来，未必安全！我更不想去！”
“而且！”他指向工业园的方向，又指向地图上监狱的位置，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幸存者基地和工业园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方向完全相反！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绕几百公里去当你们的保镖！”
“你们想做什么，想去哪里——”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冷酷，“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刚刚还充斥着狂喜和乞求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下一秒——
如同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
“妈的！假仁假义！装什么好人！”
“就是！老子还以为你比黑虎帮强点，原来也是个自私自利、想趁乱当土皇帝的畜生！”
“白眼狼！我们这么多条人命，求你帮个忙怎么了？！”
“呸！不得好死的东西！”
污言秽语如同肮脏的潮水，瞬间将姜涛淹没！骂得最凶，最恶毒的，赫然就是那几个当初被姜涛从黑虎帮魔爪下救出来，此刻却面目狰狞的老太婆！
她们仿佛完全忘记了是谁给了她们活命的机会，眼中只剩下被拒绝的怨恨和疯狂的咒骂！
姜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不是泥塑的菩萨，更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猛地转身，几步跨到油罐车旁，一把抽出那柄沾染过尸虫污血的大号开山刀！
“噌——！！！”
刀锋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寒芒！
他没有挥砍，而是双手握住刀柄，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双臂，对着脚下坚硬的水泥地面——
狠狠掼了下去！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沉重的开山刀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积雪！
坚硬的混凝土地面瞬间炸裂！碎石飞溅！
刀身直没至柄！只留下一个幽深、狰狞的裂口和兀自嗡鸣震颤的刀柄！
一股毫不掩饰的恐怖杀气，如同实质般以姜涛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全场！
“老子——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姜涛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带着刺骨的杀意：
“老子——更不欠你们这群白眼狼任何东西！”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缓缓扫过那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谁——再——敢——多——说——一——个——字——”
“老子现在就砍了他！送他去见阎王！！”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所有的咒骂、哭喊、哀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幸存者们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色煞白，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惊恐地看着那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开山刀，以及刀旁那个如同杀神的身影。
小区角落的凉亭里。
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张云升，缓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遮住了他眼底难以捉摸的神色。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近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如同法官落下了最后的宣判锤，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吐出几个字：
“心够硬……手够黑……”
“勉强……及格。”
那“及格”二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更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