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卡里姆带来的那份阳光活力,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陈战宇疲惫而混乱的思绪中激起了一圈温暖的涟漪。
法蒂玛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拿起那个削好的苹果,用小勺仔细地刮着细腻的果泥。
“索菲亚小姐......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她轻声说着,将一勺果泥送到陈战宇嘴边,“吃吧,孩子,医生说了,补充维生素对伤口愈合好。”
陈战宇顺从地咽下清甜的果泥,感受着母亲的关切。
属于哈桑的记忆里,这份无条件的爱与包容,是他在颓废放纵的日子里唯一的港湾,也是此刻最温暖的慰藉。
他望向已经黑屏的电视,新闻里那“卡什吉尔”、“黑石”、“伤亡”的字眼,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短暂的温馨。
那片父亲倒下的土地,依旧在流血。而他,一个刚刚侥幸活下来的下等兵,又能做什么?
意识深处那艘冰冷的航母和“校级军官”的枷锁,更显得遥不可及。
“妈,”陈战宇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想......去看看阿齐兹。”
法蒂玛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怜惜。
她知道,儿子放不下那些并肩作战的袍泽。
“好,妈扶你去。”
她放下苹果,小心翼翼地搀扶起陈战宇。
左肩胛骨下方的伤口传来清晰的牵扯痛,子弹削掉了一块肉,伤及了骨膜。
虽然关节幸免于难,但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钻心的不适。
陈战宇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呻吟,但细心的母亲早发现了他的倔强,非要搀扶他。
他只好顺从,跟着母亲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出病房。
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战争的残酷,在这里具象化为一个个缠满绷带,失去肢体或眼神空洞的士兵。
他们经过一个病房门口,里面躺着好几个重伤员,医护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气氛有点压抑。
法蒂玛感觉到儿子身体瞬间的僵硬。
她更用力地搀扶着他,无声地传递着支撑的力量。
他们来到了阿齐兹的病房。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但另一张床空着。
阿齐兹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左小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支架高高吊起,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直到听见门口的动静。
“哈桑少爷!夫人!”
阿齐兹看到他们,眼中瞬间爆发出光彩,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伤腿,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额头上立刻冒出冷汗。
“别动!快躺好!”
法蒂玛连忙松开陈战宇,快步走到床边,温柔但坚定地按住阿齐兹的肩膀。
陈战宇也走到床边,看着阿齐兹那条伤腿,眉头紧锁。
医生说过,阿齐兹的腓骨被弹片击断,伤势严重,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康复期。
即使好了,也可能留下轻微跛行的后遗症。
这场伏击......他们巡逻队几乎全军覆没,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他,萨迪克和阿齐兹。
毕竟是老兵,萨迪克中士几乎没受伤,最多是脸皮刮掉了一片肉,为他留下战争的记号。
在医院处理了一下,就回营区了。
“感觉怎么样?阿齐兹。”陈战宇的声音低沉。
“疼......但还能忍,少爷。”
阿齐兹咧了咧嘴,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医生说我命大......子弹再偏一点,腿就保不住了......或者,命就没了......”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看向陈战宇的眼神充满了最纯粹的感激,
“是您......和萨迪克中士......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谢谢...谢谢您救了我的命!”
“别说傻话。”
陈战宇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左肩的疼痛让他动作有些迟缓,“是我们没能带所有人回来。”
法蒂玛默默地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温水,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动作轻柔而专注。
她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给阿齐兹:“好孩子,吃块苹果,补充点力气。别想太多,好好养伤,真主保佑,会好起来的。”
阿齐兹接过苹果,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
“谢谢夫人......我......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等我腿好了,我一定......一定还要回部队!我还要和哈桑少爷在一起!跟着萨迪克中士!”
陈战宇看着阿齐兹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坚定和感恩,心头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份在血火与死亡边缘淬炼出的情谊,已经将他们三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成为真正的生死之交。
“好。”
陈战宇伸出手,用力地按了按阿齐兹的肩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等你养好伤,我们一起回部队!”
“嗯!”阿齐兹用力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法蒂玛安静地削着苹果,陈战宇坐在床边,阿齐兹握着苹果块,三人都没有说话。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沉重、温暖而又充满力量的无声羁绊。
陈战宇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
拉瓦尔陆军总医院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一个月后,陈战宇穿着崭新的陆军少尉常服,肩章上那枚银色的星徽,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这次他的表现非常亮眼,用无人机突围,有勇有谋,并且他本就在东陆联盟军校进修过,按理毕业就是少尉。
只怪他是扶不起阿斗,现在却一下子具有了阿里将军的风范。
他带领三人突围的英勇事迹,迅速在陆军11旅传遍。
在父亲老友艾哈迈德旅长和穆斯塔法动作下,他拿回了本该属于他的军衔。
他站在医院大门外的台阶上,微微眯起了眼。
左肩胛骨下方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深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牵扯感,如同一个无声的警钟,提醒着他刚刚经历过的生死赌局,和意识深处那冰冷的巨兽。
但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似乎比过去更滚烫了一些,那“校级军官”的目标和航母权限的渴望,如同无形的鞭子,时刻抽打着他的神经。
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虚空中,那艘庞大的航母舰体上流淌的幽蓝纹路,似乎随着他晋升少尉的意志,变得更加清晰,脉动也略显微弱地增强了。
舰艏的锋芒,仿佛已悄然指向了西北群山的方向。
他刚刚晋升为少尉,一出院就要去领取调令,然后去新的营区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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