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们虽然纳闷,但也没多问。
只是私底下,还是有人悄悄嘀咕。
“捣草根,磨炭粉,这能做出个啥名堂来?别是逸哥儿这孩子瞎折腾吧?”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刚拿到钱的妇人就白了她一眼。
“管他折腾啥呢!一天二十个大子儿呢!就算他让我把这院子里的土从东边搬到西边,我也乐意!”
“我巴不得他天天这么折腾!咱们也能天天有钱拿!”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阵哄笑,心里那点疑虑,早就被二十文大钱给砸得烟消云散了。
众人干劲十足,陈伯春和陈淑春也扛起斧头,准备上山砍树搭棚子。
刚要出门,却被一个婶子给拦住了。
“哎,我说伯春兄弟,就你们俩这身板,搭个棚子不得搭到天黑去?”
那婶子把袖子一撸,对着院里的妇人喊道。
“姐妹们!咱们今天拿了逸哥儿二十文钱,中午还管顿白米饭!这天大的好事,咱可不能光占便宜不出力!”
“都别干了!先回家!把自己家那口子都给我叫来!先帮逸哥儿家把棚子搭利索了!不然这活咱干着心里不踏实!”
“对!走走走!叫人去!”
呼啦啦一下,十五个妇人,瞬间跑了个精光。
陈景逸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又暖又软。
他以为要靠利益才能驱动人心。
却没想到,这些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乡亲们,骨子里,还保留着最淳朴的善良和道义。
没过多久,院子外面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十几个扛着锄头、拿着斧头、膀大腰圆的汉子,被自家婆娘连推带搡地赶了过来。
“逸哥儿,别跟你叔客气!要干啥,你尽管开口!”
“就是!你婶子都发话了,今天不把这棚子搭好,晚上不给饭吃!”
整个院子,瞬间变得热闹非凡,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在陈景逸的指挥下,整个场面虽然人多手杂,却乱中有序。
男人们砍树的砍树,挖坑的挖坑,女人们则在一旁打下手,递工具,搬木料,那热火朝天的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要起新房子。
人多力量大,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一个宽敞结实的大棚子,就在茅草屋后面那片空地上拔地而起。
陈景逸还特意指挥着垒了四个新灶台。
其中一个灶单独用泥墙隔开,门上挂着厚厚的草帘子,神神秘秘的,专门用来搞他的“独门秘法”。
另外三个灶头就敞亮多了,专门负责工人们的伙食。早上大家吃的都是白粥,一个灶就够了,可中午要做白米饭,还要炒菜,一个灶哪里够用。
棚子一搭好,妇人们立刻就投入了工作。
院子里“砰砰砰”、“嚓嚓嚓”的声音响成一片,充满了劳动的喜悦。
那两个被分派了压模活计的妇人,因为暂时还没轮到她们,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她们都是实在人,拿着钱却不干活,心里别扭得很。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卷起袖子就加入了捣材料的大军。
“哎,你们俩别啊,这活有的是人干!”
“没事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大伙儿一起干,快当点!”
这边干得热火朝天,自然是瞒不过一墙之隔的大房。
大房的早饭桌上,张氏心烦地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筷子戳得叮当响。
“一大清早就叮叮当当的,吵得人头都疼!”
“这都多久了还不消停!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
她朝着陈景逸那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快看看他们!这才分家几天?就把那点棺材本都拿出来折腾了!又是搭棚子又是请人的,我看他们是疯了!一群败家子!”
陈仲春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饭,放下筷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唉,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他捋了捋自己那几根山羊胡,看着窗外那些挥汗如雨的乡亲,满脸鄙夷,“以小利而动人心,弃耕读之本,逐商贾之末。你看二弟三弟,本是憨厚之人,如今皆为其所惑,此乃败家之兆啊!”
陈李氏听了,浑浊的老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哼!就让他们折腾!我老婆子倒要看看,就那点银子,够他们败几天的!等钱花光了,我看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她嘴上骂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败吧!败得越快越好!
到时候,还不是得哭着喊着回来求她这个老娘!
……
中午时分,柳氏和胡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开饭啦——!”
妇人们一听,顿时欢呼着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一个个端着自己的碗,排着队走到了灶台前。
当锅盖揭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大铁锅里,盛着满满一锅白花花的米饭!米粒晶莹饱满,热气腾腾,那股子纯粹的米香,霸道地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旁边另一个锅里,是一大盆水煮青菜,虽然只是撒了点盐,但被煮得碧绿,看着就喜人。
一个妇人捧着碗,看着那碗里被柳氏堆得冒尖的白米饭,嘴唇哆嗦着,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滚了下来。
“老天爷啊……俺……俺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实在的白米饭……”
她们平日里在家,别说白米饭,能喝上不掺野菜的稠粥,都算是过年了。
哪里见过这样不要钱似的吃法!
“哭啥!有啥好哭的!”柳氏一边给下一个妇人打饭,一边笑着骂道,“逸哥儿说了,管饱!不够自己再来添!”
众人端着饭,也顾不上去棚子里坐着吃了,就这么蹲在院子里,狼吞虎咽地扒拉起来。
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妇人,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
“你说……这陈景逸家,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发了什么大财啊?”
“就是啊,这么个花钱法,金山银山也得被他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