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本源粒子构成的“地面”冰冷而平坦。单轮朝天的破烂电驴残骸,如同被拍死在沙滩上的怪异螃蟹,无声地诉说着失败。引擎碎片的光芒彻底熄灭,仅存的右轮停止了徒劳的空转,歪斜地指向新生宇宙那柔和却冷漠的乳白色穹顶。
林辰的意识如同被遗弃在风暴后的孤岛,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冰冷的倒计时在核心深处滴答作响:
【倒计时:14星璇时…13.9…13.8…】
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每一缕意识触须。轴断了,轮子飞了,动力核心沉寂了。拿什么送货?拿什么对抗那该死的硅基粉尘惩罚?
不!还有货物!
这个念头如同垂死者的最后挣扎,猛地刺穿了绝望的沥青!
林辰的意识艰难地从那堆破烂电驴残骸中“拔”出,如同拔出深陷泥沼的双脚,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猛地扫向四周!
散落一地!
十个披萨虚影,五个可乐虚影,如同被狂风扫落的劣质全息广告牌,七零八落地摔在“丘陵”下的平坦区域。光影闪烁得更加剧烈,边缘模糊得像浸了水的油画。至尊豪华披萨上的香肠片虚影几乎快要消失,冰可乐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效果时断时续,杯口冒出的气泡稀稀拉拉,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化作虚无的本源粒子!
【货物…稳定性…急速下降…预计…全面溃散时间:8星璇时…】
小维断断续续的警告如同最后的丧钟。
货物在消散!时间在流逝!惩罚在逼近!
剧痛、荒谬、还有那深入骨髓、被逼到绝境的不甘,如同岩浆般在林辰的意识核心沸腾!
不能放弃!白骨燃尽魂火开辟前路!索尔断臂化锤!牛魔王他们…生死不知!他怎么能…倒在这里?!因为送不到披萨可乐?!
一个近乎自毁的念头,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轰然炸响!
身体!那具该死的、焦黑碳化、如同宇宙垃圾般的身体!
它就在不远处!悬浮在温暖的乳白色光芒中!它虽然残破,但它…是“实”的!它能“装”东西!
没有时间思考可行性!没有时间顾虑后果!
林辰的意识如同疯魔,瞬间放弃了那堆破烂电驴的残骸,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求生欲,如同海啸般狠狠撞向那具焦黑躯壳的眉心!
嗡——!!!
一股远比链接破烂电驴时更强烈、更直接、也更…痛苦的链接感瞬间建立!
这一次,不再是隔着一层冰冷的引擎碎片。他的意识,直接撞入了这具几乎死去的躯壳之中!
痛!
无边无际、深入灵魂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那不是电驴碎片链接的撕裂感,而是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每一寸焦黑碳化的骨骼、每一根濒临断裂的神经、每一个正在缓慢崩解的细胞深处狠狠刺入、搅动!仿佛有无数个熵灭意志的微型化身,正在他体内疯狂撕咬!
“呃啊——!!!”
一声沙哑、不成人形的惨嚎,直接从林辰那焦黑龟裂的喉咙里挤出!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在寂静的新生宇宙中显得格外刺耳。
覆盖在躯壳上的温暖白光剧烈波动,试图修复这强行意识链接带来的毁灭性冲击,却如同杯水车薪。
林辰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具残破躯壳的剧痛彻底撕碎、同化!但他死死咬着牙(如果那焦黑的下颌骨还能称之为牙的话),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这足以让任何灵魂崩溃的酷刑!
动!给我动!
一个意念如同淬火的利剑,狠狠劈向焦黑的左臂!
嘎…嘣…
令人牙酸的、如同枯枝断裂的细微声响,从焦黑的左臂关节处传来。那条如同焦炭般的手臂,极其极其缓慢地、带着无数碳化组织碎屑的剥落,向上抬起了一寸!仅仅一寸!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成了!能动!
虽然剧痛如潮,虽然动作迟缓僵硬如同生锈万年的机器,但这具身体,还能勉强驱动!
林辰涣散的意识死死抓住这一线生机!
动!再动!
焦黑的左手,如同生锈的铁爪,极其笨拙、极其缓慢地,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闪烁不稳的披萨虚影…“抓”去!
没有触觉反馈,只有意识驱动的僵硬动作。
指尖(焦黑的)碰到了那光影闪烁的边缘。
嗡!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焦黑的手指触碰到披萨虚影的瞬间,那原本剧烈闪烁、即将溃散的虚影,如同被注入了某种“锚定”的力量,光影瞬间稳定了不少!虽然依旧虚幻,边缘不再模糊得那么厉害,甚至那模拟的芝士烤肉香气似乎都凝实了一丝!
这具残躯…能稳定这些本源粒子模拟的虚影?!
林辰心中狂震!来不及细想,巨大的惊喜瞬间压过了部分剧痛!
他立刻驱动这具如同破布娃娃般的焦黑躯壳,用尽一切可能调动的力量!
左手僵硬地抓起那个披萨虚影,如同捧着易碎的玻璃,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朝着自己焦黑碳化、布满裂痕的胸膛…挪去!
动作慢得像慢放百倍的镜头。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碳化组织摩擦碎裂的细微声响和意识链接处传来的撕裂剧痛。
终于,那个散发着微弱热气和香气的披萨虚影,被“放”在了他那如同焦土般龟裂的胸膛上!
没有掉落!没有穿过!那虚影如同被磁石吸附,稳稳地“贴”在了焦黑的胸膛中央!光影稳定,不再闪烁!
成功了!
林辰精神大振!顾不得那几乎要将他意识冲垮的剧痛,立刻驱动还能勉强活动的右臂(同样焦黑僵硬),朝着下一个散落的披萨虚影抓去!
抓取!挪动!放置!
再抓!再挪!再放!
动作笨拙、缓慢、痛苦到极致,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顽强!
一个…两个…三个…
焦黑的胸膛上,如同摆放祭品般,一个个披萨虚影被艰难地垒放上去!十个!全部就位!它们紧贴着焦黑的碳化皮肤,散发着稳定的微光和香气,像十个怪异的能量补丁。
接着是可乐!
右臂早已不堪重负,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关节处碳化组织的崩裂。但林辰不管!他驱动着如同灌铅般的手臂,如同慢动作回放般,一次只抓起一个可乐虚影,艰难地挪动,最终将它们也一个个“立”在自己焦黑的大腿和腹部的位置!
五个冰可乐虚影,杯壁水珠凝结稳定,气泡匀速升腾,如同五个能量指示灯,点缀在焦黑的残躯上。
【货物…装载…完成(临时吸附模式)…稳定性…大幅提升…】
小维的声音似乎也因这疯狂的举动而带上了一丝波动。
【倒计时:8.5星璇时…】
【导航…重启…目标:创生之丘…距离:9.8宇宙单位…】
那条由银色光点组成的虚线再次出现,笔直指向“丘陵”后方那片散发着更浓郁温暖光芒的区域!
还有不到9单位!时间只剩8.5!
但…怎么走?
林辰的意识“看”着自己这具驮满了披萨可乐虚影的焦黑躯壳。它如同一个摆满了易碎品的、自己都无法移动的破烂货架。
就在这时,他的“视野”余光(意识扫描)捕捉到了旁边那堆电驴的残骸——特别是那仅存的、歪斜朝天的右轮,以及旁边断裂的金属轴碎片。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铤而走险的念头,瞬间成型!
轮子!还有轮子!
他驱动焦黑的左臂,如同生锈的挖掘机铲斗,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伸向那堆残骸!目标是那仅存的右轮!
指尖(焦黑)触碰到了冰冷的轮缘(本源粒子凝聚的)。
意识链接强行覆盖!
嗡!
一股微弱却熟悉的驱动感传来!虽然轮子本身没有动力源,但它能转!
“动!”林辰意识狂吼,用链接焦黑躯壳的意念,强行驱动那具残躯仅存的一点点力量,狠狠一推!
嘎吱!
焦黑躯壳驮着十五个光影稳定的“货物”,在无形的本源“地面”上,极其极其缓慢地…向前滑动了…一寸!
而那被推动的右轮,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有戏!
但这速度…比蜗牛还慢!绝对赶不上!
林辰的意识在剧痛和急迫中疯狂燃烧!
他猛地驱动左臂,不再满足于推动,而是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那个右轮!然后,驱动焦黑躯壳残余的力量,强行将自己的身体…朝着那个轮子…翻了过去!
噗通!
沉重的焦黑躯壳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披萨和可乐虚影一阵剧烈晃动,但并未溃散。而那个右轮,则被焦黑的左臂死死夹在了躯干侧面!
此刻的林辰,如同一个驮着货物、侧身抱着一个独轮的…怪异残骸。
“走——!!!”
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驱动那具焦黑躯壳和夹住轮子的左臂上!
动!给我动!
嘎吱…嘎吱…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焦黑碳化的躯壳侧面与本源粒子“地面”的摩擦!每一次摩擦都带起细碎的碳化碎屑和本源粒子光尘!
而那被夹在身侧的独轮,成了关键的支点!
林辰如同一个在冰面上侧身匍匐的伤兵,用唯一能发力的焦黑左臂死死夹住轮子作为支撑点,用躯干残余的力量带动全身,配合着轮子的滚动,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全身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和意识链接的撕裂!每一次挪动,都只有短短几寸的距离!驮着的货物光影随着颠簸而晃动,随时可能崩溃!
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倒计时冰冷的数字无情跳动:
【倒计时:7星璇时…6.9…6.8…】
前方的“丘陵”如同一道天堑,横亘在他与创生之丘之间。那倾斜的坡度,对此刻的他而言,如同珠穆朗玛峰!
“爬…上去…”林辰的意识在剧痛的深渊中咆哮。
他驱动着这具破烂不堪的躯壳和唯一的轮子,朝着“丘陵”的坡底,发起了最后的、悲壮的冲锋!
焦黑的侧面摩擦着“地面”,独轮在身下提供着微不足道的滚动助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用尽最后的力量,向着那代表生机的“海水”…绝望地…翻滚、蠕动、挣扎着前进!
披萨上的芝士拉丝光影在剧烈的颠簸中疯狂摇曳,可乐杯里的气泡升腾得如同沸腾。剧痛早已超越了极限,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拉扯。
倒计时,如同死神的狞笑:
【倒计时:5星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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