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左肩虽然不再剧痛,却仍像一块沉重的铅块,时刻提醒着我那场血战的惨烈。在郑蝉小姐的马车里养伤的日子,漫长而又宁静。马车缓慢地摇晃着,仿佛摇篮般将我带入半梦半醒的混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来时,总能看到郑蝉小姐的身影。
她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我床边,有时是翻阅竹简,有时是闭目养神。但每当我发出一点动静,她都会立刻睁开眼,关切地看向我。她会亲手为我端来温热的汤药,药汁苦涩,却带着一丝草药的清香。她会细致地为我擦拭身体,更换绷带,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弄疼我。她的指尖偶尔触碰到我的皮肤,那份温暖便会透过伤痛,直抵我的心底。
“盖乌斯,你感觉好些了吗?”她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好多了,郑蝉小姐。”我努力挤出笑容,试图让她安心。
她会给我讲长安的故事,那些我从未踏足却充满传奇色彩的都城。她会描述长安的宫殿如何巍峨壮丽,城墙如何高耸入云,市集如何繁华喧嚣。她会告诉我长安的百姓如何安居乐业,士子如何吟诗作赋,美人如何衣袂飘飘。她的声音带着对故乡的眷恋与自豪,将我带入一个遥远而又充满魅力的世界。
“长安的街道很宽阔,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她轻声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憧憬,“那里的市集,汇聚了天下各地的奇珍异宝,你甚至能看到来自遥远罗马的玻璃器皿。”
我听得入迷,脑海中勾勒出长安的景象。那是一个与罗马截然不同的文明,却同样拥有着令人惊叹的辉煌。
除了长安,她还会给我讲一些汉朝的典故,关于那些开国皇帝的雄才大略,关于那些名臣将相的丰功伟绩。她告诉我汉朝的律法如何严明,儒家思想如何深入人心。我发现,她不仅仅是一个高贵的女子,她更是一个饱读诗书、心怀天下的智者。
在这些对话中,我开始更加深入地了解大汉的文化和历史。我发现,大汉与罗马,虽然远隔万里,但却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对秩序的追求,对荣耀的渴望,对文明的信仰。
然而,在这些平静的对话中,我的内心却充满了矛盾与挣扎。我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出阿依苏露的身影。她那深邃的眼眸,她那清脆的笑声,她教我汉语时的耐心,以及我们在沙漠深处缠绵的那个夜晚……她的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心底。我与她之间,有着一份无法割舍的情愫。
而现在,我却躺在郑蝉小姐的马车里,感受着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对我的情谊,已经超越了简单的恩情与信任。我能感觉到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柔情,那份不加掩饰的关心,让我感到温暖,却也让我感到一丝愧疚。她即将远嫁长安,成为皇帝的妃子,而我,一个来自罗马的流亡者,又怎能对她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百夫长,您好些了吗?”昆图斯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来看望我,他会带来一些军营里的趣闻,或者一些他从汉军士兵那里听来的笑话。他那没心没肺的乐观,总能在我低落的时候,给我带来一丝轻松。
“好多了,昆图斯。”我看着他那张充满担忧的脸,心中感到一丝温暖。这个小子,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在我最虚弱的时候,他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忠诚和细心。
“那就好!您可不知道,您受伤那几天,我们都快急死了!”昆图斯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李校尉都急得团团转,生怕您有个三长两短!”
他会告诉我队伍的行进情况,告诉我他们又击退了多少股零散的匈奴骑兵,告诉我沿途的风景如何变化。我从他的描述中,感受到队伍正在一步步地向东方深处迈进。
随着我的伤势逐渐好转,我开始能够下床活动。我会在昆图斯的搀扶下,走出马车,感受外面的阳光和空气。我看到队伍依然浩浩荡荡地前行,马匹和骆驼队在官道上留下深深的辙印。沿途的风景也逐渐变得不同,从最初的戈壁荒漠,逐渐过渡到稀疏的草地,再到零星的村庄和农田。这预示着我们正在接近大汉的腹地,接近文明的中心。
我看到我的罗马兄弟们,他们依然精神抖擞,身穿简陋的皮甲,手持罗马短剑,眼神中充满了坚毅。他们在大汉的土地上,依然保持着罗马军人的骄傲和风骨。
我看着郑蝉小姐,她依然那么美丽,那么高贵。她的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我知道,她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充满未知和挑战的世界。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我与阿依苏露的感情将何去何从,我也不知道我与郑蝉小姐的这份情谊将如何发展。但我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我将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到大汉帝国的洪流之中。而我,盖乌斯·科尔涅利乌斯,将以一个罗马人的身份,去见证这个东方巨龙的辉煌与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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