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透,何雨辰蹲在灶前扇风。
煤炉里的火苗“噼啪”蹿起,映得他鼻尖上的汗珠子发亮。
铁铲压着几块碎炭,热气扑面而来,带着些许焦香。
竹筛里的卤料包浸在老汤里咕嘟冒泡,八角的香气混着水汽漫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熏得他眼眶微微发酸。
他伸手抹了把脸,掌心残留着昨夜剁肉留下的油腻。
“吱呀——”
院门被推得哐当响。
何雨辰手一抖,铁铲“当啷”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三个裹着蓝布棉大衣的男人跨进来,最前头那个矮壮汉子脸绷得像块冻硬的馕饼,正是秦淮茹的现任丈夫、原厂里的车间主任老周。
寒风吹过他的呢子帽檐,带起一阵细碎的雪花。
他身后跟着俩年轻小伙子,一个抱着摞账本,另一个抄着胳膊直往灶台上瞅,目光扫过锅碗瓢盆时,像是在搜寻什么证据。
“何雨辰是吧?”老周把呢子帽往怀里一揣,皮靴在青石板上碾出冰碴子,“我今儿来,就问你一句话——”他往前凑了半步,呼出的白气喷到何雨辰脸上,带着一股呛人的烟味,“当年你三天两头往我家送粮票送肉票,是不是图什么?现在倒好,说翻脸就翻脸,我媳妇天天抹眼泪,你倒成了大善人?”
何雨辰直起腰,后槽牙轻轻咬了咬,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膜中回荡,像远处传来的鼓点。
系统提示音早就在耳边叮铃作响:【检测到恶意索取,悔悟值 30,当前240,暴击反击5分钟内生效】。
他扫过老周涨红的脸,又瞥见那俩年轻人手里的账本封皮——是秦淮茹的字迹,边角都磨起了毛,纸页间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糖纸,不知是哪年留下的。
“周主任,”他擦了擦手,声音像浸在老汤里的铁勺,凉得透底,“我当年帮秦姐,是看在傻柱面子上。”
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灶台,发出清脆的“咚咚”声:“可十年前她改嫁时,把我给孩子攒的学费折子卷走;五年前贾张氏骂我‘赔钱货’,拿笤帚疙瘩砸我后背;去年许大茂举报我卖私货,还是您媳妇递的消息。”他语气平静,却让空气骤然冷却,“您说我图什么?图被骂、被坑、被当冤大头?”
“好你个何雨辰!”院门口突然炸起一嗓子。
赖婶裹着灰棉袍挤进来,手里的搪瓷缸子撞得叮当响,脸上的皱纹因激动而抖动:“当年你天天往秦姐屋里钻,现在倒把脏水泼人家身上!我可都看着呢,上回你还给小当买糖人——”
“赖婶。”何雨辰突然笑了,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上回您帮我看摊,往兜里塞了俩卤蛋。”他盯着赖婶猛地僵住的脸,眼神如刀,“我没说破,是觉得您岁数大了。可您今天要是再编排,我就把您偷拿的三十六个卤蛋、半袋切面,连带着上个月您儿子找我借的十块钱,全跟院里街坊说道说道。”
赖婶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烂的西红柿,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攥着缸子的手直抖,仿佛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
王大爷端着碗豆浆凑过来,骆大爷拄着拐棍站在墙根,几个买菜回来的妇女拎着竹篮踮脚张望,低声议论着。
有人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落在雪地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老周的额头沁出细汗,他猛一挥手,那个抱账本的小伙子“啪”地把本子拍在灶台上:“别扯这些!当年你给的粮票肉票,按现在的价折算,得还我们一百二十块!”
“一百二十块?”何雨辰低头翻账本,第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粮票,是原主的字迹:“1965年3月,给小当五斤粮票”。
指尖摩挲着那些字迹,他心头一紧——这哪里是账目,分明是一段段回忆,一段段忍饥挨饿也要分给别人的温情。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恶意升级,暴击反击提前触发】。
“就是你!”
一声吼惊得老周差点跳起来。
个穿军大衣的醉汉从人群里冲出来,红着眼眶,身上酒气能熏倒半条街。
他踉跄着扑向老周,食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上回在国营食堂,你说老子偷煤球!老子蹲了三天号子,今天跟你没完!”
“你认错人了!”老周吓得后退两步,后脑勺“砰”地撞在院墙上,声音闷响,像是木槌敲在棉花上。
醉汉根本不听,挥起拳头就砸——这一拳结结实实揍在老周左眼眶上,血珠子“啪嗒”掉在蓝布大衣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打人了!”抱账本的小伙子尖叫着去拉醉汉,反被甩了个趔趄,账本“哗啦”散了一地,纸张在风中乱飞。
另一个年轻人想帮忙,被醉汉一脚踹在腿弯,“扑通”跪进雪堆里,雪沫溅起,扑在他脸上。
老周捂着眼满地打滚,嘴里含糊地喊着“救命”,雪水浸透了他的裤脚,冰冷刺骨。
围观人群哄笑起来。
王大爷端着豆浆乐不可支:“这叫现世报!”骆大爷摸着胡子直摇头:“作孽哦,平白无故找人家麻烦。”赖婶缩在墙角,手里的搪瓷缸子“当啷”掉在地上,滚出好远。
“都给我住手!”
傻柱的大嗓门从院外炸进来。
他拎着把炒勺冲过来,蓝布工作服还沾着油星子,见弟弟好好站在灶前,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炒勺往地上一杵,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谁他妈敢动我弟弟?先过了我这关!”
醉汉愣了愣,瞅瞅傻柱,又瞅瞅满地打滚的老周,突然打了个酒嗝:“对、对不起,我、我找错人了...”他踉跄着往外走,雪地上拖出条歪歪扭扭的脚印。
老周捂着乌青的眼眶爬起来,脸上的血混着雪水往下淌,滴落在地上,像融化的胭脂。
他恶狠狠地瞪了何雨辰一眼,又瞥了眼傻柱攥得发白的拳头,咽了口唾沫:“算、算你狠!”他踹了脚地上的账本,带着俩小伙子跌跌撞撞往外走。
赖婶弯腰去捡搪瓷缸子,手刚碰到缸沿,何雨辰突然开口:“赖婶,那三十六个卤蛋的账,我明儿让晓梅给您送去。”赖婶的手猛地缩回去,缸子“当啷”又摔了次,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人群渐渐散了。
何雨辰蹲下身,把散在雪地里的账本一张张捡起来。
最上面那张纸角沾着血,原主的字迹在冷风中发颤。
他摸出火柴,“哧啦”一声点燃,看着火光舔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像在烧一段腐烂的旧骨头。
“辰子。”傻柱蹲下来,递过块干净的手帕,声音低沉,“哥以前糊涂,总让你受委屈。”他喉结动了动,“往后谁要再欺负你,哥跟他拼了。”
何雨辰接过手帕,指尖触到傻柱掌心的老茧——和原主记忆里那个总把热乎馒头塞给他的哥哥,一模一样。
他抬头看天,雪云不知何时散了,阳光漏下来,把房檐的冰溜子照得透亮。
“哥,”他把账本灰烬踢进煤炉,“我打算把卤味摊盘下来,开个正式的饭店。”他指了指墙角的竹筐,“明儿我去街道办递申请,就是...”
“怕李主任刁难?”傻柱一拍大腿,豪爽地说,“那老东西爱喝二锅头,明儿我拎两瓶过去!”
何雨辰笑了。
他望着灶上咕嘟冒泡的老汤,香气裹着热气往天上蹿,像条看不见的绳子,正把那些沉在记忆里的光,一点点往上拽。
院外的老槐树晃了晃,落了片雪在他肩头。
何雨辰伸手接住,凉丝丝的,却在掌心里慢慢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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