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把黑皮本子拍在八仙桌上时，煤油灯的光在纸页上跳了跳。
那团昏黄的光晕在泛黄的纸面上游移，仿佛也在为他的愤怒添火。
本子里夹着半张皱巴巴的购货单，边角还沾着油渍——那是上个月何雨辰在菜市场跟卖鸡的老周讨价还价的记录，他蹲在旁边听了半宿，指甲缝里都渗进了市场的尘土与鱼腥味，记了满满两页“可疑交易”。
“让你得意！”他搓着掌心的汗，指甲在桌面抠出道白印，木屑扎进指缝也浑然不觉，“上回在院里跟我呛声，说什么‘卤味摊是街道批的’，今儿我就让街道办的人来查查，你那破摊子到底合不合法！”
窗外的树影晃了晃，风掠过屋檐，带着夜露的凉意扑在脸上。
他突然想起白天在胡同口看见的场景：何雨辰的卤味摊前排着长队，林晓梅系着蓝布围裙递纸包，老太太举着竹篮喊“再切二两半”，连厂子里的李师傅都拎着铁饭盒来买。
空气中仿佛还飘着卤香，混着人群的喧闹与铜钱叮当声。
“凭什么他一个赔钱货能支起摊子？”许大茂喉咙发紧，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猛灌凉水，冰凉的水流滑入喉管，却浇不灭心中的焦躁，“等街道办封了他的摊，看谁还买他的破卤味！”
后半夜的风卷着槐花香钻进窗缝时，何雨辰正对着月光擦卤味刀。
清冷的香气混着铁器摩擦的沙沙声，在屋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系统提示音像小锤子似的敲在脑子里：“叮——检测到恶意举报，来源：许大茂。建议宿主提前准备经营凭证。”
他的手顿了顿，刀面映出眉峰紧拧的轮廓。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灰蒙蒙的清晨。
前世被许大茂举报卖私货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天他蹲在派出所的水泥地上，粮票被搜走，卤味锅被没收，贾张氏站在院门口拍着大腿笑：“活该！早说他不是正经买卖！”脚下的地砖硌得生疼，耳边尽是嘲讽与训斥。
“这次不会了。”他把刀往案板上一立，刀身震颤的嗡鸣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鸟翅扑棱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月光落进眼里，映着暗涌的狠劲，“系统说过，被伤害就该双倍奉还。”
天刚擦亮，何雨辰就敲开了李师傅家的门。
老厨师正蹲在院里择葱，看见他时眼睛一亮：“雨辰来了？快进屋，我刚蒸了糖三角。”甜腻的麦香从厨房飘出，混着晨雾的湿气扑面而来。
“李叔，我想请您帮个忙。”何雨辰没接糖三角，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我那卤味摊用的鸡都是您食堂处理的边角料，能不能补份供货合同？就写从上个月开始，按月结算。”
李师傅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接过布包里的纸，纸面粗糙，带着点油腻的触感：“合该的！上回你给我送的酱牛肉，我老伴儿吃了直夸香。”他摸出钢笔，笔尖在纸上走得飞快，墨香在晨光中缓缓散开，“我再给你写个证明，就说这些边角料都是食堂正规处理，没走私没倒卖。”
日头爬到房檐时，许大茂已经带着两个街道办的干部冲进了四合院。
他扒着何雨辰的卤味摊，手指几乎戳到林晓梅脸上：“同志，您瞧这摊子，没个正经执照，天天在胡同口吆喝，扰乱市场秩序！”
林晓梅把刚切好的卤鸭往竹筐里一放，手背蹭了蹭鼻尖的汗，咸腥与卤香交织在空气中：“我们有街道批的临时经营证。”她从柜台下抽出个红本本，封皮被摸得发亮，“上个月王主任亲自盖的章。”
带队的张干部接过本子翻了翻，又瞥向许大茂：“小许，这证是真的。”
“那、那他进货也有问题！”许大茂急得直搓手，从兜里掏出黑皮本子，“我查了，他跟菜市场的老周买鸡，跟食堂的李师傅要边角料，这不是私相授受是什么？”
“李师傅的证明在这儿。”何雨辰从身后摸出张纸，纸角还沾着灶房的油星，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李师傅说，这些边角料是食堂按规定处理的下脚料，卖给我是为了避免浪费。”他又指了指旁边围过来的几个老顾客，“几位叔伯婶子也能作证，我这卤味摊从来没缺斤少两，没卖过坏肉。”
“可不是！”张奶奶举着刚买的猪耳朵挤进来，“上回我孙子闹肚子，雨辰非说卤煮没热透，硬要重新给我卤一锅。”香味还在她衣襟间残留。
“对！”卖煤球的王大爷跟着搭腔，“我天天从这儿过，人家小何的摊子收拾得比我煤棚子都干净。”煤渣的味道与卤香交错，却莫名和谐。
张干部的眉头渐渐松了，把李师傅的证明往许大茂怀里一塞：“小许，这事儿恐怕是个误会。”他转身对何雨辰笑了笑，“你这摊子经营得不错，继续保持。”
许大茂的脸白得像刚刷的墙。
他望着张干部走远的背影，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突然转身往家跑——他藏在炕席底下的布票还没转移！
可他刚跑到院门口，就被两个戴红袖章的人拦住了。
为首的中年女人举着个本子：“许大茂是吧？有人举报你倒卖布票，跟我们走一趟。”
“我没倒卖！我没——”许大茂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见何雨辰站在卤味摊后，正低头擦刀。
金属的寒光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嘲笑般映出他的脸。
刀面映着他的脸，明明是笑，却比刀还冷。
“活该！”赖婶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的毛线团在怀里颠得直晃，“上回我买布票找他，他还坐地起价，说加五毛钱才给！”
“可不是！”“早看他不地道！”院儿里的人七嘴八舌地附和，许大茂的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日头偏西时，李师傅拎着两瓶二锅头晃进了卤味摊。
他拍开酒封，酒香混着卤味飘得满院都是：“雨辰，我今儿在食堂跟老吴头聊天，他说前门外头有一间空铺子，位置好，租金也公道。”他往何雨辰碗里倒了杯酒，眼神亮得像刚擦过的铜勺，“你这卤味，在胡同口卖可惜了。要不开个分店？我帮你联系供货，保准比现在还红火。”
何雨辰端起酒杯，酒液在夕阳里泛着金红。
他望着摊前还没散的人群，听着此起彼伏的“再来半斤”“给我留俩鸭掌”，喉结动了动。
前世那个缩在墙角被骂赔钱货的自己，正随着酒气一点点消散。
“好。”他把酒杯和李师傅的碰在一起，清脆的响声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等我把这边理顺了，咱们就去看铺子。”
夜里，何雨辰躺在土炕上，系统提示音又响了：“叮——暴击反击完成，悔悟值 200。当前返还比例：3倍。新增功能：人脉返还（对重要人物的善意付出，将获得相关领域资源）。”
他摸出枕头下的蓝布手帕，胰子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卤味，在鼻尖萦绕。
窗外传来脚步声，他侧耳听了听——是李师傅的布鞋声，带着点拖沓的旧，却走得稳稳当当。
“明儿，该来谈谈分店的事儿了。”何雨辰望着窗外的月亮，嘴角慢慢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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