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陈狱知道,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伸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锦盒。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范侍郎了。”
见他收下,范建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这就对了!”
一旁的柳如玉,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满心欢喜。
她的目光,在陈狱和自己的女儿范若若之间,来回逡巡。
早就听闻监察院陈院长的这位养子,虽有些游戏人间的名声,但实则才华横溢,小小年纪,便以诗词名震京都。
今日一见,更是了得。
相貌俊朗,实力高强,行事沉稳,谈吐不凡。
再看看自己身边亭亭玉立的女儿。
嗯……
柳如玉心中暗暗点头。
般配!
实在是太般配了!
若是能将这二人撮合到一起,那可真是一桩天大的美事。
柳夫人越想,心里越是火热,恨不得现在就化身月老,给两人牵上红线。
而此刻的范若若,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自小便被誉为京都第一才女,平日里深居简出,只有在参加一些文人诗会时,才会偶尔出门。
也就是在那些诗会上,她第一次听闻了“陈狱”这个名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一句句惊才绝艳的诗词,从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口中传出,让她这个自诩精通诗词的才女,惊为天人,心中充满了遥远的崇拜。
她一直以为,能写出这般诗句的,定然是一位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昨夜。
在那个阴暗、绝望的囚室里,当陈狱破门而入,浴血搏杀之时,她只看到了一个如神兵天降的救星,一个杀伐果断的强者。
她根本没有,也无法将那个浑身浴血的煞神,同自己心中崇拜了许久的那个诗人联系在一起。
直到此刻。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
那张脸,褪去了血污与煞气,轮廓分明,眼神深邃。
这一刻,范若若的心,跳得飞快。
她的脸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红晕。
她看着陈狱,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有无数的星辰在闪烁,亮得惊人。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陈狱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却无比真挚。
“陈狱哥哥,多谢你。”
这一声“陈狱哥哥”,叫得自然无比,带着少女独有的清甜。
陈狱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个双颊绯红,眼含星光的少女,不禁莞尔。
“若若妹妹,不必多礼。”
范建和柳如玉见状,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事情已经办妥,范建也不再过多叨扰。
“陈大人公务繁忙,我等就不多做打扰了。”
“改日,在府中备下薄宴,再请大人赏光。”
“一定。”
陈狱点头应下。
他亲自将范家三人送至监察院门口。
临上马车前,范若若忽然回过头,鼓起勇气看着陈狱。
“陈狱哥哥。”
“嗯?”
“你……你写的那些诗词,我都特别喜欢。”
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吟,但吐字清晰。
“平日里自己揣摩,总有些地方不甚明了。”
“不知日后,若若可否……亲自向你讨教?”
她说完,便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等待着回答。
看着她那副期待又忐忑的模样,陈狱笑了。
“当然可以。”
“随时欢迎。”
得到肯定的答复,范若若的眼睛瞬间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谢谢陈狱哥哥!”
她欢快地说完,这才转身,轻快地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扬起一阵轻尘。
陈狱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角,脸上的温和笑意也随之缓缓收敛。
他转过身,面色重新归于平静。
京都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二皇子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就牵扯出了这么多事情。
那个叫袁梦的女人……
陈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知道的,一定不少。
“王启年。”
他淡淡地开口。
“属下在!”
一直候在一旁的王启年,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走。”
“去监察院大牢。”
王启年心中一凛,立刻躬身应道:
“是!”
监察院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街市的喧嚣与阳光隔绝在外。
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是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与腐朽混合的独特气味。
火把在石壁上燃烧,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将人的轮廓拉扯得如同鬼魅。
王启年跟在陈狱身后,脚步声在这条通往地底的甬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里的阴冷,似乎能直接渗进骨头缝里。
监察院大牢,甲字号。
这三个字,在京都官场,意味着绝望。
能被关进这里的,从来都不是寻常角色,审问他们的,也绝非等闲之辈。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木门。
两名黑骑如门神般肃立两侧,见到陈狱,单膝跪地,声如闷雷。
“见过提司大人!”
陈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开门。
“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中,铁木门被缓缓拉开,一股更加浓郁的霉味扑面而来。
陈狱挥退了狱卒,独自一人,缓步走了进去。
牢房内,陈设简单到简陋。
除了一张石床,一堆枯草,便再无他物。
袁梦就盘腿坐在那堆枯草上。
她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囚服,头发有些散乱,但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却不见丝毫阶下囚的狼狈与慌张。
甚至,在看到陈狱进来时,她的嘴角还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她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她也知道,只要自己闭紧嘴巴,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就总有办法将自己捞出去。
一旦开口,牵扯到皇子,那才是十死无生。
陈狱也不急。
他没有像其他审讯官那样,高高在上地坐在审讯椅上。
而是随意地拉过一张角落里的木凳,在距离袁梦数步之遥的地方,坐了下来。
没有用刑。
没有喝问。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昏暗的牢房里,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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