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婆连忙在前头引路，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就没断过。
袁梦踩着莲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穿过回廊，来到了关押“新货”的后院囚室区。
还未走近，就已能听见里面压抑的哭声。
袁梦眉头微皱，对这种声音有些厌烦，但一想到李婆婆口中的“宝贝”，又多了几分期待。
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牢门外，透过那碗口大的栅栏缝隙，朝里望去。
只一眼。
就只这一眼。
袁梦脸上的慵懒与兴致，瞬间凝固。
下一秒，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白日见了鬼。
李婆婆还在旁边喋喋不休，邀功似的说道：“袁梦姐，您看，就是那个穿着淡青色裙子，坐在最里头的那个！是不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稍加调教，咱们……”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李婆婆的脸上。
李婆婆后半截话直接被打了回去，整个人都被扇得原地转了半圈，脸上瞬间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彻底懵了。
“袁……袁梦姐？您这是……”
“我这是？！”
袁梦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像是要划破人的耳膜，哪还有半分之前的雍容华贵。
她一把揪住李婆婆的衣领，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我这是要被你这个没长眼睛的蠢货给害死了！”
袁梦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神里的惊恐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像是要喷出火来。
“蠢货！瞎了你的狗眼！”
“你知不知道你抓回来的是谁？！”
李婆婆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朝牢里又看了一眼。
“不……不就是个小家碧玉吗？看着像个读书人家的……”
“读书人家？！”袁梦气得差点笑出来，笑声里却全是寒意，“那是户部侍郎，范建的女儿！范府的千金大小姐，范若若！”
轰！
“范府”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李婆婆的脑子里炸开。
她的腿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直接瘫倒在地。
“范……范侍郎的……女儿？”
李婆婆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京都谁不知道，户部侍郎范建，那是陛下身边的近臣，深受信任。
而监察院的陈萍萍，更是与范府交情莫逆。
拐了范府的千金，这跟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区别？！
这要是被查出来……
李婆婆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冰凉。
“袁梦姐……我……我不知道啊……”
“我真不知道啊！这可怎么办啊？！”
她六神无主，只能抱着袁梦的腿，哭嚎起来。
就连袁梦，此刻也是心乱如麻，手脚冰凉。
她也慌了。
这件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能处理的范围。
放人？怎么放？人是在她抱月楼丢的，现在满城风雨，监察院的黑骑都出动了，她就这么把人送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不放？那更是死路一条！
她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片刻之后，她猛地停下脚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低头，看着脚下还在发抖的李婆婆。
“听着！”
“现在，马上去，把人给我请出来，换个干净雅致的院子！”
“好酒好菜，锦衣华服，全都给我送过去！”
“她有什么要求，不管是什么要求，都先答应着！把人给我伺候好了，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李婆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连连点头。
“是，是！我这就去！”
“记住，别让她看出破绽，也别让她寻了短见！否则，我们都得给她陪葬！”
袁梦厉声吩咐完，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件事太大了。
她做不了主。
袁梦转身，对着心腹吩咐道：“备车！快！”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要去见二皇子！”
抱月楼外，夜色如墨。
而京都城西，同样灯火稀疏。
陈狱一袭黑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他身边跟着的王启年，则是一脸苦相。
“大人，这城西的地界可不小啊。”
王启年指了指前方连绵不绝的坊市与民居，面露难色。
“这抱月楼所用的‘醉神仙’，其实就是城郊一种野花的粉末，风一吹到处都是，不少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出门，都会不小心沾上一点。”
“光凭这个，想在这偌大的城西找到范小姐，不亚于大海捞针。”
王启年叹了口气，觉得这差事实在是难办。
陈狱闻言，却没什么表情，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随即，他将两指放入口中，吹出了一声清亮而短促的口哨。
哨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并不远，却好似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
王启年正疑惑自家大人这是何意，就见一道红影从街角阴影处“嗖”地一下蹿了出来。
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通体赤红，体型比猫儿大不了多少的小狗。
那小狗一身红毛，油光水滑，像是燃烧的火焰，四肢矫健，落地无声，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它几步跑到陈狱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陈狱弯下腰，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小红毛，该干活了。”
王启年看得目瞪口呆。
“大……大人，这是？”
“一只鼻子比较灵的狗。”
陈狱随口答道。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上面还残留着从范府下人衣物上收集来的花粉，又从地上捻起一点点之前追踪时发现的，特有的红色泥土。
他将这两样东西，递到了小红毛的鼻子前。
“闻闻。”
小红毛凑上前，小巧的鼻子在手帕和泥土上仔细地嗅了嗅。
下一刻，它抬起头，冲着一个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呜”声。
紧接着，它便如一道离弦的箭，朝着那条漆黑的巷道深处猛冲而去。
“跟上。”
陈狱丢下两个字，身形一动，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王启年愣在原地，看着那只神异的小狗和自家大人从容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拔腿跟上。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陈狱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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