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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啥？不就是老虎吃鸡，小菜一碟。”鬼机灵瞅瞅转圈的小伙伴，嘴一撇，手一伸，“拿来吧。今，这十个馍馍俺们吃定了。”鬼机灵的爷爷是天桥菜市场周边唯一的私塾先生，按说，家里比一般的人家要殷实富裕的多，区区几个馍馍对鬼机灵应该是家常便饭。但是，由于种种原因，鬼机灵从老家来了好几个月，也就是过年这几天，才吃了几个没掺杂面和菜叶的纯白面馍馍。而且，还是奶奶偷偷给他的，每回顶多就是给一小半的一小半。眼瞅着大肚汉手中的又大又白囫囵个的馍馍，鬼精灵肚子里像有无数条小馋虫，要不是怕大肚汉和一帮娃娃笑话，他真想把大肚汉手中的馍馍抢过来。
“臭小子，你说啥？十个馍馍？”晏石头蹭地站了起来，瞅瞅手中的馍馍，瞅瞅得意扬扬的鬼机灵。“鬼机灵，咱可不待讹人啊。”
“咋？大肚汉，你又想耍赖皮？不是你将将亲口说的，俺赢了，你就把十个馍馍给了俺。”鬼机灵瞅瞅围了一圈的娃娃，“他们可都听着呐。”
“就是，就是你说的。”娃娃们几乎又是异口同声。不过，在给多少的数量上，有人说十个，有人说四个，而且大部分娃娃说是四个，双方吵的不可开交。
“你说的就是十个。”鬼机灵一口咬定。
“那是你耳朵塞驴毛了，没听清。”晏石头晃晃手中的馍馍，“你哪只耳朵听见俺说了，俺说的是……”
“你是小狗，癞皮狗。”鬼机灵一脸委屈和无奈。鬼机灵是去年收罢秋后才从青州老家来京城的，和晏石头认识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也许是年龄差不了几岁，也许是俩人命中相克，反正俩人就像两只小公鸡只要一见面，打牙拌嘴就是常事，不过，他从来没有站过高枝。眼瞅着晏石头死活不认账，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中，中。就照你说的，四个就四个。”
“四个？你想的美。”晏石头连这也不承认。
“你……”鬼机灵一时有些结巴。
“那是他们说的，俺可没说。”晏石头瞅瞅身边的一帮娃娃，呵呵一笑，“臭小子，支棱起耳朵，听清楚了，俺是君子，是大人，懒得跟你这个小屁孩打牙拌嘴。”晃晃手中的馍馍，“鬼机灵,俺再给你个机会，俺再说一个谐音相关，你要是能说上来，俺绝不赖账，就十个馍馍，……”
“你，”鬼机灵瞅一眼晏石头，白眼一翻，嘴一撇，“拉倒吧，你说话还不抵放屁，连味都没有，说话不算话，鬼才信你。”
“不信拉倒。”晏石头晃晃手中的馍馍，嘿嘿一笑，“鬼机灵，这可是地地道道的纯白面馍馍，送上门的好吃的，你要没有那个金刚钻[注：1]，就别揽这个瓷器活，”拍拍肚子，“你就干瞪眼瞅着吧。俺可就……”说着又要故伎重演。
“大肚汉，你少埋汰人。”鬼机灵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晏石头手中的馍馍，下意识地舔舔嘴唇。拍拍胸脯，“今，这馍馍，俺就是不吃了，也要跟你争口气。”摆摆手，“不就是个破罐子，你说吧？”鬼机灵干脆把邪音香罐叫成了破罐子。
“中！臭小子，有种！像你爷爷。”晏石头想笑，但没笑出来。挠挠的脑，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鬼机灵，突然发问，“历史上哪个人跑的最快?”
鬼机灵长出口气，淡淡一笑，回答：曹操。
“为啥？”晏石头追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鬼机灵嘴角微微一扬。
晏石头又问了几个谐音相关，当然有几个只是猜字谜。
鬼机灵一一对答如流。
“臭小子，不愧是帝师教出来的。孺子可教。”晏石头说的是心里话。虽然和鬼机灵一见面就打牙拌嘴，但其实他打心眼里还是……
“咋样？别以为就你满肚子谐音，香罐子。”鬼机灵瞅瞅天，手一伸，“拿来吧，十个馍馍，俺吃定了，你大肚汉吃不饱就饿肚子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等等。”晏石头噌地站了起来，“臭小子，看清楚了。俺说的十个馍馍，就是这个。给了你，咱俩可两清了。”点点手中的馍馍，“就是这个。俺可是做的记号呐。”
“你……”鬼机灵可没想到，转来转去还是让大肚汉绕了进去。
“鬼机灵，就你，跟俺斗心眼，”晏石头哈哈大笑。“你就是拿着棒槌当针认，缺心眼。”
“你，你，你就是个小人，……”鬼机灵吭哧半天，“捉糊[注：2]小孩，说话不算数，癞皮狗。”
“俺小人？是你小子，太……”晏石头摇摇头，瞅瞅手中的馍馍，下意识地摸摸肚子，“行啦！你少糟贬人。俺从来说话算数不赖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十个馍馍给你。你要不要？”
“……”眼瞅着大肚汉递过来的整个的囫囵大馍馍，鬼机灵想伸手接，但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两只脏兮兮的小手也下意识地在棉袄上使劲来回搓。
“臭小子，拿着。既然你赢了，俺愿赌服输。”晏石头嘴上这么说,其实,自格都抠抠掐掐省着吃的白面馍馍，就因为话赶话一句话白给了别人，他心里也是舍不得。但是……
“俺，……”鬼机灵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晏石头手中的馍馍，下意识地舔舔嘴唇。出出探探[注：3]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的脑。说心里话，他真想伸手，但一想到爷爷，……
“你呀，白瞎了叫鬼机灵，你就是拿着棒槌当针认，缺心眼。”晏石头晃晃手中的馍馍，瞅瞅磨盘周围围了一圈的娃娃们，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小屁孩，哪个想吃白面馍馍？”
“俺……”一帮娃娃七嘴八舌。有的还举起了小手。这些娃娃跟鬼机灵一样，大都是去年收罢秋后跟着家人从青州老家过来的。
青州是个苦寒地。虽然也产小麦，但是由于境内大都是山地，加上干旱少雨，所以收成很少，一般老百姓家也就是过年才能吃上顿纯白面做的扁食，至于想吃不掺杂面和菜叶的纯白面馍馍，那也只有大人们敬奉玩神灵和祖宗之后，而且……，才能解解馋，添添牙缝。
“都想吃是吧？”晏石头晃晃手中的馍馍，瞅瞅鬼机灵，“今，鬼机灵赢了，做东请你们吃馍馍，想吃的就到鬼机灵后面排队。”
“大肚汉，算俺一个。”有人大喊。声音来自影壁后。
晏石头听着声音很耳熟，回头一看，紧忙跳下磨盘，迎了过去。“先生，您咋来了？”
“你小子有出息了，眼瞅着有人请你这个大肚汉吃席，俺岂能不来？岂敢姗姗来迟？”来人点点晏石头，呵呵一笑，“臭小子，俺这也算是跑的最快的人了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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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金刚钻：曾经流行的一种手工锔碗工艺所用的工具。现已几近失传。
[注：2]
捉糊：青州方言。欺骗，胡弄。
[注：3]
出出探探：青州方言。想要又犹犹豫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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