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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俺，来的？”晏石头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
“咋？大肚汉，”兰馨儿哭笑不得，瞅瞅岳二憨，“难不成你跟岳大老爷一样，人憨耳背，的脑缺根弦，俺来干啥，大冷天的，没事闲的，你还不明白？”
“……”兰馨儿已经把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这两年，晏石头在天桥菜市场帮人卖菜，经常有不少舍近求远跑过来买菜的。晏石头虽然年龄不大，但不憨不傻，的脑也不缺根弦。虽然那些人嘴上说的是来买菜的，但晏石头看出来了那些人就是冲他来的，就是好奇，看稀罕。像兰馨儿这样找上家门的，而且直明了当公开表明就是冲他来的，晏石头还是头一回遇到。可他和兰馨儿萍水相逢，充其量顶多也就是半路邂逅，兰馨儿嘴上说是跟他家小姐打赌，但问这问那，东拉西扯，好像这也只是一个借口；还有，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说话的口气……，让他不得不怀疑……；还有……；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晏石头也有自格的难言之隐，当年他曾向拦阻他的老人做过承诺。
“傻丫头片子，癞蛤蟆打喷嚏好大的口气，凭啥俺舅就得听你个小丫头片子，拿俺舅打赌，俺舅吃几个馍馍，碍你们屁事，你当你是皇宫里管事的公公。”岳二憨挺挺腰板。在岳二憨的心目里，只有皇宫里管事的公公才是……
“行啊，岳大老爷，”兰馨儿拍拍岳二憨后腰，“这腰板挺的挺直溜的。”瞅一眼岳二憨，嘿嘿一笑，“咋？腿不疼了。看来，你是记性不好忘心大啊！还是得跪圪针啊。”
“你……”岳二憨知道兰馨儿是在说他将才下跪……
“大肚汉，俺明人不说暗话，还是那句话，”兰馨儿瞅瞅晏石头，“俺就是听说李家谷洞有个大肚汉，吹牛皮,十个馍馍吃不饱，俺不信。跟俺家小姐打赌，过来瞅瞅。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吹牛皮？”瞅一眼岳二憨，冷笑，“顺便瞅瞅岳大老爷咋地下跪，可惜，俺今没带圪针来，岳大老爷,要不这样吧，下回你来京城前，再去圪针岭走一趟，多割些圪针，好以后跪时垫钵罗盖，也好长些记性。咋样？”哈哈大笑。
“你……”岳二憨苦笑。他虽然憨，但也听出来了兰馨儿这是在臊哒，挖苦，寒碜，……他。
“……”晏石头只有苦笑摇头。心里暗自嘀咕：你就活脱脱是现成的圪针。
兰馨儿点点俩人，长叹口气，也是苦笑，“俺算看出来了，你们甥舅俩呀，就是枣木橛的一对的棒槌，白迷糊眼[注：1]，狗咬吕洞宾，分不出个好歪人。”又是一声长叹，摆摆手，“跟你们说话，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你个丫头片子，俺可不是鸡，也不是……”岳二憨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更甭说鸡同鸭讲，听都没听说过。
“……”兰馨儿瞅一眼晏石头。
“……”晏石头还是苦笑摇头。晏石头虽然也没上过几年私塾，但好歪鸡同鸭讲，意思是啥他还是明白的。还有，……面对这个尖酸刻薄的大户人家丫环，他只能选择……。
“呆眯[注：2]。就知道吹牛皮，十个馍馍吃不饱是吧？”兰馨儿白眼一翻，鼻子一哼，“大肚汉，对牛弹琴。知道不？”
“……”晏石头只能装傻充癔怔。
“你们俩个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歪人。”兰馨儿急的直跺脚，指指俩人，“行。大肚汉，算俺瞎了眼了，不知好歪的东西，吹牛皮，死到临头了，还装憨打癔怔，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你们作死，爱咋地咋地，俺也拦不住，俺也不拦了。俺……”兰馨儿没把话说完，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拎起两包点心，瞅瞅天，嘴一撇，眼一瞪，鼻子一哼，顾自走了。
兰馨儿还是没有走来时的大门，而是依然走向照壁。
晏石头住的这座宅院是三进院。住的都是在菜市场置买卖和做工的青州人。院子除了前院的大门，后院还有一个小门，不过，平常院子里的人出出进进的人都走大门。这可是有讲究的。
“兰姑娘，你找谁?后院可没……”尽管晏石头对兰馨儿咄咄逼人的大小姐作派有点那个,但眼瞅着兰馨儿走到了照壁拐弯处，晏石头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其实，兰馨儿将才往后院走，晏石头也是以为兰馨儿初来乍到，走错了方向，现在瞅见兰馨儿还是往后院走，心里不免犯了嘀咕：莫非，兰馨儿真是来找人的，可后院……
“俺不找人。”兰馨儿头也不回，拐过照壁。
“兰姑娘，俺说的都是真的。后院除了……”晏石头下意识地瞅瞅天。晏石头从家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后院的情况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后院大多人家回老家过年还没来，来了的几户，眼下菜市场正是忙活的时候，家里是断然不会有人的。况且，今前晌回来吃饭，晏石头看见的就只有秀才李圻一个孤老头，再有就是鬼机灵和几个小屁孩。
“行啦！自格裤裆里一屁股屎，你还是自格顾自格吧。”兰馨儿又从照壁后探出了头，嗔怒地，“大肚汉，不知好歪的东西。记住，下晌送俺家小姐，俺可是付了脚钱的。不然，俺还来，不光日嚼你，还要送你见官去……”
“……”晏石头连连点头。前晌在谷洞口，兰馨儿给了他一小锭官银脚钱，他找不开，答应下晌俩人回城时送到家。等晏石头抬起头，兰馨儿早没影了。
“兰姑娘，……”晏石头知道后院没人，他也是不想让兰馨儿白跑冤枉路，撒腿就要追。
“舅，追她干啥？”岳二憨拦住了，瞅瞅照壁，呵呵大笑，“傻丫头片子，南辕北车，治治她，叫她自找苦吃。”
“可后院……”晏石头心里还是过不去。
“这小丫头片子，还想让俺跪圪针，癞蛤蟆打喷嚏，你当你是皇宫里的公主，小姐。皇后，娘娘呐……。”岳二憨嘴上这么说，但说心里话，眼瞅着人走了，他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他长了这么大，还是头回跟一个丫头片子说这么多话。尽管小丫头片子从进院就嘴上不饶人，没少跟他打牙拌嘴。
“行啦。你就少说俩句吧，”晏石头瞅瞅照壁，“当心人家听见了，又……”晏石头不得不承认，怯皮兰馨儿那张嘴。
“听见咋啦？”岳二憨脖子一梗，“她不就是狗仗人势，拿着条帚当扫把，你当她是皇宫里的公主，小姐，不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使唤丫头。有甚炸奓的。”岳二憨嘴上这么说，想起的却是俩人将才打牙拌嘴的情景。
“行啦。人家都走了，你呲棱起来了，有本事将才……”晏石头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眼睛瞪得老大，“你认识她？”
“……”岳二憨连连摇头，挠挠的脑，“不过，又好像在哪见过，可俺……”瞅瞅晏石头，憨憨一笑。“舅，俺的脑缺根弦，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好像在哪见过……？”晏石头心里一咯噔。岳二憨说的话，提醒了他。其实，晏石头将才在菜市场路上当兰馨儿拦住他时，他也觉得兰馨儿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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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白迷糊眼：青州方言。白：音读：憋。形容人不分眉眼，糊里糊涂。
[注：2]
呆眯：青州方言。呆头呆脑的,做事不灵活的人,需要别人重复说几次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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