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露那句“人造钥匙”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己的耳膜,刺穿了她摇摇欲坠的世界。厨房里弥漫的佛跳墙香气、灶台的余温、秦乙眉心火焰印记传来的微弱暖意……这一切瞬间变得虚假而遥远。她后背重重撞在灶台边缘,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激得她一个哆嗦,却压不住心底那片席卷而来的、刺骨的荒芜。
“人造……钥匙?”林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丙午丁未……序列?被销毁的……克隆体?”她看向光脑屏幕上那些滚动播放的、冰冷刺目的档案投影,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的认知上。记忆里模糊的童年画面——空荡荡的房间、隔着玻璃的观察视线、永远记不清面容的“监护人”——此刻都染上了令人作呕的实验品色彩。
赤姥一把扶住她,浑浊的老眼里怒火滔天,对着辛露的投影破口大骂:“放你娘的星际屁!小妖精!满嘴喷粪!丫头是我外孙女!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呃,一把锅铲一把勺养大的!什么克隆体销毁!老娘我当年在垃圾星捡到她的时候,裹着的襁褓上就绣着‘己土向阳’!跟那劳什子‘丙午丁未’有个屁关系!”
“捡到的?”辛露在投影里夸张地掩嘴轻笑,暗金眼眸里满是戏谑,“赤姥前辈,或者说……我该称呼您为,‘赤凰’大人?”
赤凰?!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得厨房里所有人都懵了!连萧甲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朱雀联邦传说中的初代战神,“赤凰”!以火系异能威震星海,却在百年前巅峰时期神秘消失,只留下无数传说和一座矗立在首都星中央广场的巨大凤凰雕像!她……她是赤凰?!
赤姥(或者说赤凰)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怒容凝固了,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被戳穿的狼狈,更有深沉的痛楚。她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反驳。
“看来前辈的记忆也需要‘回溯’一下了?”辛露得意地晃了晃手中那枚“丙午”算珠(金算盘那枚),“‘火种计划’的母本基因,正是来自您的巅峰细胞样本——代号‘赤凰’!麒麟学盟与青龙帝国元老院秘密合作,试图复制您的力量,制造可控的‘星源之火’容器。可惜,前几批克隆体都因无法承受力量或命格冲突而崩溃销毁。直到……”辛露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林己,“直到这个特殊的‘丙午丁未’序列克隆体!她被植入了精心设计的‘己土日主’人造命格,如同松软的土壤,理论上能最大程度承载并隐藏‘火种’的力量,等待被‘钥匙’开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实验品,是个容器!一个……被您这位‘基因母亲’亲手‘捡到’并养大的容器!”
“你胡说!”赤姥(赤凰)目眦欲裂,周身逸散出恐怖的高温,灶台上几个砂锅里的汤汁瞬间沸腾翻滚!“老娘撕了你的嘴!”
“是不是胡说,证据说话咯。”辛露手指轻点,一份新的档案投影出现——【“丙午丁未”序列克隆体:林己,人造命格植入报告】。报告下方,命理弦线模拟图上,清晰地标注着强行植入的“己土”命盘,以及旁边刺眼的红字批注:【命格脆弱,土质松散如沙,需外力(监管者)稳固,存在崩解风险】。
“土质松散如沙?”林己看着那份报告,看着那刺眼的评语,再想起金算盘之前忽悠她时说的“火土焦躁”,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自嘲涌上心头。原来在那些人眼里,她连块能种庄稼的地都不是,只是一捧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散沙,一个劣质的、需要被“监管”的容器?
“哈……”林己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原来是这样……难怪从小体质就弱,难怪学个命理代码都费劲,难怪……”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向辛露的投影,也看向旁边脸色铁青的萧甲,“难怪萧大执政官张口闭口就是‘监管’!合着你们早就知道?知道我是个随时会散架的‘水泥地’人造人?知道我这命格就是等着被人挖开取火的?”
萧甲银蓝色的眼眸剧烈波动,他盯着那份青龙帝国元老院的密签文件,手指紧握成拳,骨节泛白。面对林己的质问,他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应,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林己……元老院密签……我……”
“你什么?”林己打断他,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混合着委屈、愤怒和被彻底背叛的痛楚,“《星际命理法》第三条?监管我这个‘高危人造容器’?萧甲,你看着我!我像个‘高危’吗?我最大的‘危害’是不是就是今天还没给你交监管报告?!”
她的控诉如同泣血,厨房里一片死寂。只有辛露愉悦的笑声和砂锅里汤汁沸腾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残酷的画面。
“精彩!真是精彩!”辛露鼓掌,“林小姐的控诉真是闻者伤心啊!不过别急,更伤心的还在后面哦!让我们连线一下林小姐的‘命格设计师’和‘监管执行者’代表,听听他们的专业解读!”
直播画面猛地切换!分成了三个小屏!
左上角,是辛露本人,笑靥如花。
右上角,画面闪烁了几下,出现了一个被束缚在金属椅上、鼻青脸肿、金袍破烂、山羊胡都焦了一半的胖子——正是金算盘!他对着镜头,哭丧着脸,语无伦次:“我招!我都招!‘己土日主’命格是我老师……啊不!是前首席金无咎主导设计的!说是要模仿‘赤凰’大人的力量承载特性,但又怕失控,所以故意做‘虚’了!‘水泥地’?那……那是我的私下备注!我错了!庚金大佬饶命啊!别拔我算盘珠子了!”
右下角,画面短暂模糊后,出现的竟然是……癸水!
她似乎身处一个纯白色的、充满柔和光芒的医疗空间,那只受损的机械义眼被摘除了,只留下一个覆盖着生物凝胶的空洞,另一只冰蓝色的天然眼瞳虽然依旧没什么感情,但少了之前的狂暴和混乱,显得异常疲惫和空洞。她看着镜头(或者说镜头后的辛露),声音沙哑而平静:
“代号‘癸水’,执行最高指令:监管‘丙午丁未’序列克隆体林己,确保其作为‘钥匙’的稳定性,并在必要时执行清除程序。指令来源:学盟最高数据库,加密序列:‘祖传染色体’……确认被未知庚金权限篡改,核心指令指向‘湮灭’。原指令……已被覆盖。错误……已无法挽回。”
癸水的证词,如同冰冷的判决书,彻底坐实了辛露的指控!直播间弹幕彻底爆炸,如同失控的洪流:
【卧槽!实锤了!真是人造人!】
【赤凰大人?!我的童年偶像!她参与了?!】
【青龙帝国元老院秘密搞克隆人实验?!萧执政官知道吗?!】
【癸水小姐姐好惨!被亲爹和妹妹联手坑!】
【林己实惨!水泥地命格……心疼了!】
【金算盘:我坦白!别拔我算盘珠!笑死!】
“不——!”赤姥(赤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周身火焰不受控制地爆开,将旁边一个不锈钢调料架瞬间熔化成铁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年要不是我重伤濒死,细胞被学盟那些畜生窃取……丫头就不会……就不会……”
她猛地转身,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颤抖着抓住林己的肩膀,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丫头!外婆……不,是我!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捡到你的时候,只当你是个被抛弃的苦命孩子!什么‘赤凰’!什么战神!狗屁!老婆子我现在就是个想护着外孙女的炒菜老太婆!”
看着赤姥(赤凰)痛不欲生的模样,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属于外婆的、熟悉的温暖和颤抖,林己心中那片刺骨的荒芜之地,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委屈、愤怒、被背叛的痛苦依旧汹涌,但另一种更深的、扎根于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情感,如同顽强的野草,在水泥地的裂缝中挣扎着探出头。
“外婆……”林己哽咽着,反手紧紧抓住赤姥布满老茧的手,泪水汹涌,“你是炒菜的老太婆……那我是什么?你养大的小厨娘?还是……还是他们说的‘水泥地容器’?”她看向辛露的投影,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辛露!你告诉我!我这块‘水泥地’,除了等着被挖开,还能干什么?!”
辛露似乎被林己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灼了一下,笑容微僵,随即又恢复甜美:“林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呢?‘水泥地’也有‘水泥地’的用处嘛!至少……平整,好施工?而且,现在你的‘印’醒了哦。”
她话音刚落,一直昏迷的秦乙,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眉心的赤金火焰印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七杀之气,混合着丙火印记的温暖力量,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吼——!”
秦乙双眼骤然睁开!瞳孔不再是往日的痞气或戏谑,而是一片混沌的、燃烧着赤金与暗红交织的疯狂!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股无形的、带着切割与毁灭意念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
轰隆!
厨房的金属墙壁瞬间被犁出数道深痕!锅碗瓢盆如同被狂风扫过,叮当作响砸落一地!离得最近的医疗床支架被硬生生扭曲折断!
“秦乙!”林己惊骇欲绝,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按住他。
“别过去!”萧甲厉喝,能量盾瞬间张开护住林己和赤姥,“七杀反噬彻底爆发!他被庚金的火种和自身煞气冲昏了神智!他现在敌我不分!”
“敌我不分?”林己看着状若疯魔、周身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秦乙,心如刀绞。辛露那句“你的印醒了”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荡。
印……化煞为权……
看着秦乙那双混沌疯狂的眼睛,看着他眉心跳动的赤金火焰,一个荒谬又决绝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林己这片“水泥地”上疯狂滋生!
“敌我不分?”林己猛地擦掉眼泪,一把推开萧甲的能量盾,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径直朝着狂暴的秦乙冲了过去!她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亮得吓人,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近乎自毁的疯狂!
“秦乙!你看清楚!”林己冲到秦乙面前,无视那切割皮肤的煞气风暴,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我是谁?!我是林己!那个你天天喊‘小土包’的林己!那个被你用寡妇水遗嘱气笑的林己!那个……你豁出命去挡刀的林己!”她指着自己,声音嘶哑却穿透混乱的能量场,“看清楚!我是不是你的‘印’?!”
狂暴的秦乙动作猛地一滞!那双燃烧着混沌火焰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扩张,死死地盯住近在咫尺的林己的脸。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狂暴的七杀之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林己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做出了一个让辛露笑容彻底凝固、让赤姥失声尖叫、让萧甲瞳孔骤缩的动作!
她猛地踮起脚尖,双手捧住秦乙那张因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脸,然后——
狠狠地吻了上去!
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宣泄般的力量!一个混杂着泪水咸涩、血腥味和“水泥地”倔强的吻!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秦乙身体猛地僵直!眉心的赤金火焰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他体内狂暴冲突的七杀之气和丙火之力,如同被这个简单粗暴的吻强行“盖章”认定,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与融合的奇点!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顺着两人接触的唇齿,汹涌地反哺回林己体内!
林己只觉得一股灼热而霸道、却又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气流冲入四肢百骸,她这片“水泥地”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剧烈震颤!她命盘里那个被标注为“松散如沙”的己土命格,在这股外来的、属于七杀与丙火交织的狂暴力量冲击下,非但没有崩解,反而如同被高温烧灼的陶土,开始发生某种不可知的、剧烈的蜕变!
“唔……!”秦乙眼中的混沌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茫然。狂暴的七杀之气如同被驯服的凶兽,温顺地蛰伏下去,眉心的火焰印记也缓缓收敛,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赤金痕迹。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环住林己。
但林己却猛地推开了他!
她踉跄后退几步,捂着嘴剧烈咳嗽,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她感受到体内那股陌生的、滚烫的力量在奔涌,感受到脚下这片“水泥地”似乎在燃烧、在硬化、在蜕变!
她抬起头,看向辛露的投影,嘴角勾起一个带着血丝、却无比桀骜的弧度,声音因刚才的冲击而沙哑,却字字如铁:
“看见了吗?辛露!”
“水泥地……”
“也能烧成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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