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水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审讯室残余的水汽都凝滞了。她的视线锁在林己身上，那只冰蓝的天然眼瞳毫无波澜，而那只闪烁着幽光的机械义眼，正以一种非人的速度高速聚焦、扫描，冰冷的红光在林己身上游走，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与瑕疵。
“回收？”林己被那目光看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往秦乙身后又缩了缩，梗着脖子怼回去，“你当我是可回收垃圾呢？还‘活体样本’？麒麟学盟现在改行收破烂了？”
秦乙嗤笑一声，把林己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形成更严实的物理屏障，吊儿郎当地对着癸水吹了声口哨：“哟，学盟现在派活儿都这么卷了？杀手都得整成赛博美人？你这义眼什么牌子的？带直播美颜功能不？能刷火箭吗？”他嘴上不着调，身体却绷得像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应对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女人。
癸水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秦乙，仿佛他只是一团聒噪的空气。她的机械义眼发出极轻微的嗡鸣，红光定格在林己手臂那道细小的伤口上——那里渗出的血珠，在冰冷的癸水环境中，竟诡异地没有凝固，反而蒸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暖意的微光。
“星源之火的活性……比预想的还要强。”癸水低声自语，机械义眼的数据流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钥匙’的适配性极高。目标确认，威胁等级：S。”
“喂！那个‘癸水’！”赤姥不干了，她的宝贝锅刚挡了癸水风暴，锅沿还带着冰裂纹呢。她“哐当”一声把锅顿在地上，火星四溅，叉腰怒指：“当着老身的面就敢打我外孙女的主意？你们学盟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当年你们盟主在我灶台边蹭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癸水坑里泡着呢！要人？问过我这口锅没有！”
金算盘一看场面要失控，连忙打圆场，他那黄金算盘拨得噼啪作响：“哎哟喂，误会！天大的误会！癸水大人，您这指令是不是有点……过时了？‘星源之火’项目早就转入最高级别的休眠档案了，哪有什么回收一说？林小姐现在是我们学盟最尊贵的合作对象！丙午丁未实验室那边……”
“金算盘，”癸水终于将目光从林己身上移开，冰冷的视线转向他，那只机械义眼红光一闪，“你是在质疑最高指令，还是在质疑我的‘数据之眼’？”她指尖缠绕的癸水能量无声凝聚成一把小巧剔透的冰刃，“你口中那个‘丙午丁未’实验室，坐标点‘丁未-07’，于标准星际时37分钟前，已被不明能量彻底抹除。能量特征……”她顿了顿，机械义眼转向金算盘身前那架光芒流转的黄金算盘，“残留波动，与你这‘金玉满堂罩’核心算珠的同频共振率，高达99.8%。”
“什么？！”林己和赤姥同时惊呼。
金算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捻着胡须的手指停在半空，山羊胡都翘了起来：“抹……抹除了？不可能！我半小时前还收到那边的例行维护报告！癸水大人，您这义眼是不是该升级固件了？数据延迟了吧？”
“我的‘数据之眼’，连接学盟‘天机’主脑，误差率低于亿万分之一。”癸水的语气毫无起伏，“金算盘，你涉嫌擅自启动并摧毁绝密实验室，窃取‘星源之火’核心数据，并试图转移关键活体样本。最高指令补充条款：若遇抵抗，可就地回收或清除。”
“清除？！”七舅顶着被锅盖削平的发型，抱着他那幸存的直播设备，声音都尖了，“直播呢！几百万观众看着呢！你们学盟当众杀人灭口啊？还有没有王法了！弹幕！弹幕护体！”
【卧槽！惊天大瓜！金算盘自毁实验室？】
【癸水姐姐好飒！这机械眼太酷了！求链接！】
【金算盘：我坑我自己？】
【七舅发型没了，但命还在！主播挺住！】
【林己的血在发光？星源之火这么牛？】
【萧甲大佬怎么一直沉默？在憋大招？】
一直沉默观察的萧甲，此刻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金算盘先生，癸水执行官。这里是青龙帝国执法辖区，无论你们学盟内部有何纠纷，或者针对林己小姐有何指令，都必须遵循《星际联合执法公约》。”他银蓝色的眼眸锐利如刀，扫过金算盘明显慌乱的算盘，以及癸水指尖的冰刃，“在真相未明之前，任何人无权带走或‘清除’林己小姐。至于实验室被毁一事，青龙帝国将介入调查。请两位配合。”
“配合？”癸水那只冰蓝色的天然眼瞳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情绪，“执政官阁下，您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学盟内部事务，轮不到外人置喙。更何况……”她的机械义眼再次锁定林己，这一次，扫描的红光中似乎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钥匙’的价值，足以让任何公约变成废纸。”
金算盘眼珠滴溜溜乱转，额头渗出冷汗，算珠拨得飞快，显然在疯狂计算利弊。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癸水嚷道：“癸水大人！误会！绝对是误会！那实验室……那实验室是自己能量过载炸的！跟我没关系！至于数据……数据都在我脑子里！备份！我有备份！”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又指向林己，“林小姐是钥匙不假，但光有钥匙没用啊！那‘星源之火’胚胎的原始坐标信息，莫里森不是说被毁了吗？没有坐标，钥匙也开不了锁啊！”
“坐标？”癸水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明显的波动，机械义眼的数据流瞬间变得狂暴，“莫里森临死前说了什么？”
“他说‘金……’！”七舅抢答，随即又捂住嘴，惊恐地看向金算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金算盘身上。
金算盘的脸瞬间白了，山羊胡抖得像风中的狗尾巴草：“金……金什么？黄金？金星？金枪鱼刺身？他……他污蔑！绝对是污蔑！我金算盘对学盟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我……”
就在这剑拔弩张、金算盘百口莫辩之际，一个弱弱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奇特的、破罐子破摔的释然。
“那个……各位大佬，”林己从秦乙背后探出半个脑袋，脸上还沾着点水渍和灰，手里不知何时变戏法似的多了一罐冒着冷气的、印着夸张骷髅头图案的能量饮料，“你们吵得我头都大了，还动不动就清除、回收、灭口的……打打杀杀多伤和气。”她“啪”地一声拉开易拉罐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满足地哈了口气，然后举了举罐子，罐身上几个荧光大字闪闪发亮：【黑寡妇牌快乐水-寡妇喝了都说好！】
“要不，”林己眨巴着大眼睛，语气真诚（且欠揍），“先来罐快乐水冷静一下？秦乙刚立的遗嘱，指定要喝这个牌子当寡妇的。我提前替他尝尝味儿，看看到底有多快乐？”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乙嘴角抽搐，看着那罐【寡妇快乐水】，再看看林己那一脸无辜又带着点小狡黠的表情，突然觉得后背被癸水冻伤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赤姥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锅都忘了扶：“我的傻外孙哟……”
萧甲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癸水的机械义眼，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类似“卡壳”的数据乱流。
金算盘的算珠，“啪嗒”一声，掉了一颗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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