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当朝太后的居所。金碧辉煌，檀香馥郁，每一寸空气都沉淀着权力与威严。可对林晞来说，踏入这里的刹那，无异于一头扎进了西伯利亚寒流与热带风暴交汇的中心！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刻骨厌恶和隐隐杀意的精神洪流，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入她的脑海！比赵无咎日常的阴冷算计更具压迫感，更直白，更……高高在上！林晞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脸色“唰”地又白了一层，抱着茶叶盒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这阉狗！又来了！】
【……仗着皇帝几分倚重，便敢在哀家面前耀武扬威！】
【……江南盐税的事，手伸得未免太长！真当哀家是摆设不成？！】
【……迟早……要将他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太后的心声，每一个字都裹着淬毒的冰棱，带着久居上位者的绝对威压，狠狠砸在林晞脆弱的神经上。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挤压，眼前甚至开始出现细小的金星。
就在这时，另一股熟悉又危险的阴冷气息，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昂起了头颅！
赵无咎面上依旧是那副恭敬中带着疏离的模样，对着殿门方向微微躬身行礼。然而，他心底的回应却如同淬了剧毒的獠牙，精准而狠戾地撞上了太后的精神威压：
【……老妖婆，装腔作势。】
【……盐税？呵，动了你的钱袋子，坐不住了？】
【……想动咱家？先掂量掂量你娘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废物够不够咱家塞牙缝！】
【……挫骨扬灰？咱家倒要看看，谁先化成灰！】
两股同样强大、同样充满恶意的精神力量，就在这慈宁宫庄严华美的前庭，以林晞可怜的脑子为战场，轰然对撞！
“唔！”林晞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两个巨大的铜锣，紧贴着她的左右耳膜，用尽全力在敲！一边是太后冰冷威严的“咚——！”，一边是赵无咎阴戾狠绝的“锵——！”。剧烈的头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当场呕出来。
【救命……要炸了……这哪里是拜会……这是精神凌迟啊！】林晞内心哀嚎，感觉自己像个被两座大山夹在中间的可怜小蚂蚁，马上就要被碾成齑粉。她试图启动咸鱼终极防御——神游天外，想象自己是御膳房刚出炉的、热腾腾的、软乎乎的白面馒头……但太后的【挫骨扬灰】和赵无咎的【化成灰】如同两把冰火交加的刀子，瞬间把她的白面馒头切成了片片！
她只能拼命低头，视线死死锁住自己脚上那双半新不旧的小太监靴子的鞋尖，仿佛那是汪洋大海中唯一的浮木。数鞋面上的针脚？一针、两针、三针……【阉狗！】……四针、五针……【老妖婆！】……六针、七针……【挫骨扬灰！】……【化成灰！】……林晞绝望地发现，数针脚根本没用，那两股心声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针脚都数乱了！
“赵督主，太后娘娘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太后身边一位面相严肃、眼神锐利的掌事嬷嬷迎了出来，声音平板无波，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在赵无咎和他身后明显状态不对的林晞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有劳嬷嬷。”赵无咎微微颔首，抬步向前。林晞如同惊弓之鸟，赶紧跟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离那精神风暴的中心更近一步。
正殿内，光线透过精致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太后端坐于凤椅之上，一身明黄凤袍，头戴九凤衔珠冠，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唯有一双凤目，锐利如鹰隼，沉淀着深不见底的城府和久居上位的威严。她手中捻着一串光泽温润的翡翠佛珠，指尖的动作缓慢而沉稳。
“臣，赵无咎，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赵无咎撩袍跪拜，动作标准，无可挑剔。
林晞跟着扑通一声跪在他侧后方，头几乎埋到了胸口。膝盖接触冰凉的金砖地面，那刺骨的寒意让她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丝丝。但下一秒，更猛烈的风暴席卷而来！
太后并未立刻叫起。她垂着眼帘，仿佛在专注地捻着佛珠，唇边甚至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堪称慈和的笑意。然而，林晞“听”到的却是：
【……装模作样！礼数倒是周全，心比墨还黑！】
【……皇帝近日对他愈发倚重，连江南的折子都先递东厂！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
【……今日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释盐税司那几个空缺！若敢搪塞……哼！】
【……他身后那小太监，抖得筛糠似的，看着就晦气！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与此同时，赵无咎的心声如同蛰伏的毒蛇，冰冷地回应着：
【……佛珠捻得再快，也压不住你的杀心。】
【……江南？手伸得太长，当心被剁了爪子。】
【……解释？咱家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晦气？呵，咱家觉得挺好，比你这满殿的假菩萨顺眼。】
两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在这看似平静的大殿内无声地绞杀、碰撞。林晞跪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脑袋就是那被反复拉扯的橡皮筋，马上就要崩断！冷汗顺着她的额角、鬓角，大颗大颗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林晞感觉视线都有些模糊，耳鸣声尖锐刺耳。【009！系统！我申请工伤！精神伤残十级！求强制下线！求静音！求屏蔽！】
系统009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滴！检测到宿主精神阈值持续突破上限。温馨提示：核心任务‘获得庇护与心意’已达成。请宿主坚持，维护来之不易的成果。精神屏蔽功能……未解锁。”
林晞：【…………】成果？成果就是快被老板和他死对头的心声震成脑震荡了吗？！
“起来吧。”太后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林晞本就脆弱的神经上。
赵无咎谢恩起身。林晞也赶紧跟着爬起来，双腿因为久跪和过度紧张而有些发软，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依旧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后端起手边的缠枝莲纹白玉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动作优雅。她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赵无咎，最终却落在了他身后那个一直低着头、抖得不成样子的小太监身上。那眼神里的厌恶和不耐烦如同实质的冰针，精准地扎向林晞。
【……碍眼的东西！抖什么抖？哀家这慈宁宫是阎罗殿不成？】
【……赵无咎带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是存心给哀家添堵？】
【……看着就晦气！哀家今日诸事不顺，怕就是被这贱东西妨的！】
那“晦气”和“贱东西”的念头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晞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这股强烈的、针对性的恶意冲击下，“啪”地一声——断了！
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混乱的思绪在太后那纷杂恶毒的心声中，猛地抓住了一个极其微弱、极其表面、甚至可能只是太后下意识掠过的念头——关于她头上那支华丽耀眼的九尾凤钗。
几乎是凭借着一股垂死挣扎的本能，在太后那声酝酿着雷霆之怒的斥责即将出口的瞬间，林晞猛地抬起了头，脸色惨白如鬼，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恐惧而带着一种怪异的尖细和破音，突兀地响彻了大殿：
“太、太后……您……您凤钗……好像……好像歪了？”
空气，瞬间凝固。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侍立的宫女太监都屏住了呼吸，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掌事嬷嬷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般射向林晞。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猛地顿住了。斥责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惊愕和狐疑，下意识地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发髻上那支象征着无上尊荣的九尾凤钗。
歪了？
怎么可能！她每日晨起，自有最得力的梳头宫女精心伺候，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凤钗更是稳稳当当，绝无可能歪斜！
然而，就在她抬手触碰凤钗、确认其稳固的那个瞬间，那股因林晞“晦气”模样而凝聚起来的、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谬至极的“提醒”硬生生地打断了！就像一锅烧得滚沸的油，突然被滴进了一滴冷水，虽然嗤啦作响，却诡异地让那沸腾的势头滞了一滞。
气氛，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凝滞。
赵无咎站在前方，身形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但他心底深处，却猛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凤钗？】这蠢东西……在这种时候……说这个？随即，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他那颗精于算计的大脑瞬间明白了这看似愚蠢的举动带来的效果——打断了太后蓄势待发的刁难！
他反应快得惊人。就在太后因确认凤钗而分神、那股凝滞的怒意尚未重新凝聚的刹那，赵无咎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告退之意：“太后娘娘凤仪万千，钗环自有祥瑞庇佑，断无歪斜之理。想必是这小东西没见过世面，一时眼拙，惊扰了娘娘凤驾，臣回去定当严加管教。臣尚有要务在身，不敢再叨扰娘娘清修，先行告退。”
说罢，他甚至不等太后完全反应过来，便已利落地转身。经过林晞身边时，那冰冷的目光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走。”
一个字，冰冷刺骨，不容置疑。
林晞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腕剧痛，却根本不敢挣扎。她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的浆糊，只知道机械地跟着往外冲，逃离这可怕的精神炼狱。身后，似乎还隐约传来太后因被强行打断而愈发冰冷的、带着压抑怒火的心声。
一路被赵无咎几乎是拖行着出了慈宁宫，直到那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股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压，林晞才感觉自己像是从深海里被捞出来，猛地喘了一大口气。新鲜的、没有掺杂着恶念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赵无咎猛地松开手。
林晞失去支撑，踉跄着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宫墙，才勉强没有摔倒。她大口喘着气，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赵无咎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垂眸，眼神晦暗不明地审视着她，如同在打量一件刚刚经历了极限测试、结果出乎意料的古怪工具。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关切，只有探究、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林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刚缓过来一点的心跳又开始狂飙。她瑟缩了一下，努力把自己往墙缝里缩：【完了完了……擅自在太后面前开口……还是说凤钗歪了这种蠢话……督主肯定觉得我丢人现眼……要秋后算账了……刚才那手腕……该不会是想现在就捏断吧？】
就在林晞内心疯狂上演“小太监的108种死法”时，赵无咎终于动了。
他没有斥责，没有质问。
他只是从宽大的袖袍里，随意地掏出一个小巧的、没有任何纹饰的素面锦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施舍的随意，看也没看，直接朝着林晞的方向丢了过去。
那锦囊“啪嗒”一声，落在了林晞脚边的地上。
林晞：“？？？”她茫然地低头看看锦囊，又抬头看看赵无咎那张冰雕似的脸。
赵无咎已经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一件垃圾。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在慈宁宫里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过：
“蠢货。”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倒也误打误撞。”
“安神香。拿着。”
说完，他不再看林晞一眼，径直转身，月白色的袍角在宫道的微风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大步流星地朝着宫外走去。留下林晞一个人，靠着冰冷的宫墙，脚下躺着一个装着“安神香”的锦囊，风中凌乱。
林晞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弯腰，捡起那个锦囊。入手微沉，带着淡淡的、清冽的草木香气。她捏了捏锦囊，感受着里面香丸的硬实触感，又低头看看自己怀里始终没撒手的、价值不菲但对她来说毫无吸引力的茶叶盒。
【安神香？】
【……意思是……觉得我需要安神？】
【因为……被太后吓的？还是……被他和太后的心声对轰震的？】
【误打误撞？所以……不算我犯错？还……赏了安神香？】
林晞捏着锦囊，又看看赵无咎已经快消失在宫门处的背影，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督主大人的心思，果然比东厂的地牢还深不可测！不过……好歹没被当场捏死，还得了“工伤补助”？虽然这补助一个是提神醒脑的茶叶，一个是安抚神经的安神香……方向是不是有点矛盾？
她甩甩依旧有些胀痛的脑袋，把锦囊胡乱塞进袖袋，抱着她的茶叶盒，认命地迈开酸软的腿，小跑着追向那道即将消失的月白身影。
【算了算了……咸鱼准则第一条：活着就好。】
【安神香……晚上试试？但愿能屏蔽掉一点督主大人明天早朝要杀鸡儆猴的血腥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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