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历过与蓝染的决战，与友哈巴赫的最终血战。
他见识过崩玉的力量，见识过全知全能的恐怖。
他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力量的巅峰，见识过了世界的顶点。
可光幕上的景象，让他明白……
自己，不过是刚刚，从井底，探出头来而已。
“黑崎同学……”
井上织姬的脸色惨白，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放在胸前。
那是她发动“三天结盾”的起手式。
她的能力，是“万象的拒绝”。
是拒绝，并否定已经发生的“事象”。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一种近乎于“神”之领域的能力。
她可以“拒绝”伤害，让伤者完好如初。
她可以“拒绝”破坏，让断裂的武器恢复原状。
可是……
“我的力量……”
织姬的声音，充满了迷茫与恐惧。
“我的‘拒绝’……”
“可以拒绝那场‘雨’吗？”
“可以拒绝那些城市的‘燃烧’吗？”
“可以拒绝‘历史’被湮灭这个‘事实’吗？”
没有人回答她。
但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冰冷的答案。
不能。
“井上……”
石田雨龙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的能力，是‘拒绝’一个在‘既定规则’下发生的‘事件’。”
“就像是在一盘棋局中，悔棋一步。”
“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干涩。
“那个‘覆灭女巫’它不是在下棋。”
“它是直接……把整个棋盘，连同棋子，连同‘下棋’这个规则本身……”
“一起……烧掉了。”
“你的‘拒绝’，是基于‘现实’这个系统的内部指令。”
“而它的行为，是修改，乃至删除‘现实’这个系统的源代码。”
“当系统本身都被删除了，内部的指令……又怎么可能还有效？”
“这是……根本性的……权限压制。”
石-田雨龙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剖开了最残酷的现实。
井上织姬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最强大的，赖以为傲的，守护同伴的力量……
在那个存在的面前，连发动的“资格”，都没有。
朽木露琪亚站在一旁，她看着自己的斩魄刀“袖白雪”。
绝对零度。
让一切物质的分子运动，都归于停止。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但此刻，她只觉得无比的可笑。
“我的卍解……‘白霞罚’……”
“可以冻结一片空间……”
“但……我能冻结住……一片‘虚无’吗？”
“我能让一个‘概念’的运动，停止下来吗？”
一护猛地一拳，砸在了地上。
“可恶！”
“这到底算什么啊！”
他嘶吼着。
“不管多强的敌人，总该有个……有个能打到的地方吧！？”
“总该有个极限吧！？”
“那个家伙！那个‘覆灭女-巫’！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实体！没有弱点！甚至连‘存在’的方式都无法理解！”
“它一动念，世界就没了！历史就没了！连‘想法’都没了！”
“这……这还怎么打！？”
“我们拼上性命，一次又一次地超越极限，获得新的力量……”
“月牙天冲……”
“最后的月牙天冲……”
“完现术……”
“无月……”
“这一切……这一切的修行和战斗……”
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茫然。
“在那种东西面前……”
“……到底，有什么用？”
地下训练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碾碎一切希望的死寂黑暗，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诸天万界所有生灵的灵魂，都还沉浸在那片终极的虚无之中，难以自拔之际。
光幕，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先那片纯粹的，连“无”这个概念都仿佛要被吞噬的黑暗，开始向着中心塌陷。
它变得更加深邃。
更加粘稠。
仿佛一个拥有着实质的，正在缓缓旋转的黑洞。
不，那不是黑洞。
黑洞尚有事件视界，尚有奇点，尚遵循着某种扭曲的物理法则。
而眼前的这个东西……
它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一个连“绝望”本身，都无法逃逸的最终归宿。
它吞噬了先前那片紫色的星空。
吞噬了Dr.Mo们的尸骸血雨。
吞噬了无数文明的残响与悲鸣。
最终，将那份足以让神魔都为之颤抖的，名为“覆灭女巫”的伟力，尽数……归于其中。
深渊，静静地悬浮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央。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没有能量。
却比之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带来了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然后。
一丝微光，在深渊的中央亮起。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颜色。
它仿佛是……从“不存在”之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一缕光。
光芒缓缓延伸，扭曲，勾勒。
像是一支无形的笔，正在以那片无底的深渊为墨，以整个诸天万界为纸，书写着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方块字，凭空浮现。
它们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仿佛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最终裁定”的意味。
一行文字，横亘于深渊之上。
【至所有已知宇宙中的读者......】
读者？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读者？
不等诸天强者们从这突兀的称谓中反应过来，第二行文字，紧接着浮现。
【各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句充满了烟火气的俗语，出现在这宛若神谕的光幕之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感。
【对啊，基金会它那特殊的写作方式，就注定它不可能只是一个单纯的平台。】
【来的久了，什么破事也都见过了。】
【你们可能都想不到。】
【但是这些事都过去了，这个平台依旧正常运作着。】
【毕竟这里是SCP基金会，一个以收容一切不可能之物为目标的组织。】
【可惜啊……】
【一切就要结束了。】
【明天之后，SCP官网就要关闭了，永久的。】
【各位……】
最后一行字，缓缓凝聚，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万千世界的尸骸铸就，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SCP基金会，覆灭了......】
话音，落下。
或者说，当这行文字彻底成型的那一刻。
整个深渊，连同其上的所有文字，都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骤然间，化作了一封纯白色的，仿佛不存在于此世的信件。
信件的影像，静静地悬挂在光幕中央。
死寂。
诸天万界，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彻底的死寂。
如果说，覆灭女巫的“神迹”，带来的是力量层面上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与绝望。
那么这封信，这封来自某个未知“上层”的信……
带来的，则是对“存在”本身的，根本性的……颠覆与否定。
就在这时。
光幕微微一闪。
一行金色的，仿佛是备注般的小字，在信件下方浮现。
「基金会网站关闭在下层叙事的投影」
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每一个世界的，每一个强者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之前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所有的茫然……
在这一刻，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串联成了一个最恐怖，最荒谬，也最无法抗拒的……真相！
……
一人世界。
龙虎山，天师府。
老天师张之维，静静地站在庭院之中，他那总是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笑意的脸庞，此刻，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在他的身旁，那个总是沉默寡言，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迷雾的青年，张起灵，也罕见地，身体微微紧绷。
“老天师……”
张起灵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叙事……”
“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一生，都在追寻一个被掩埋的真相，一个被遗忘的过去。
而“叙事”这个词，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张之维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抬起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
往日里重逾千钧，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有了一丝颤抖。
“麒麟儿……”
老天师的声音，苍老而干涩，再也不复往日的从容。
“……你可曾看过话本？”
“看过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
张起灵沉默地点了点头。
“故事里的人，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自己的悲欢离合，有自己的生死挣扎……”
“他们会以为，自己所在的天地，就是全部。”
“他们会为了自己的信念，拼上一切。”
“可是……”
老天师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艰涩。
“对于那个写下故事的作者来说……”
“只需要……在纸上，轻轻地，画上一笔。”
“故事里的人，就死了。”
“只需要将那张写着故事的纸，揉成一团，丢进火里……”
张之维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整个故事，那整个世界，那里面所有的人，所有的爱恨情仇……”
“就都烟消云散了。”
“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
“……就是‘叙事’。”
张起灵的瞳孔，猛然收缩到了极致。
他那双古井无波，仿佛看透了世间生死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名为“骇然”的情绪。
老天师缓缓转过头，看向光幕之上，那封静静悬浮的白色信件，以及下方那行金色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文字。
“那个‘覆灭女巫’……”
“那个撕裂现实，湮灭历史，焚烧概念的，我们甚至无法理解其存在方式的‘怪物’……”
“它……”
老天师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却又清晰地传入了张起灵的耳中，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它不是被什么东西‘创造’出来的。”
“它，就是那个‘上层叙事’里，作者做出的那个决定本身！”
“它就是‘SCP官网关闭’这个动作，在我们这个‘故事’里的……一个投影！”
“一个具象化的……结果！”
“作者，在那张名为‘基金会’的纸上，画下了一个句号。”
“于是，我们这个世界里，便出现了一个……名为‘覆灭女巫’的，终结一切的灾厄！”
张起灵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片天空。
他想起了自己失落的记忆，想起了那个巨大的青铜门，想起了那些被历史遗忘的，关于“终极”的秘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和一段“被遗忘的历史”抗争。
可现在……
他明白了。
如果连“历史”本身，都只是可以被随意涂抹修改的“文字”。
那他所追寻的一切……
他所守护的一切……
他所背负的一切……
又算得了什么？
那不是被遗忘。
那是……被删除了。
他的存在，他的家族，他那沉重得足以压垮一个时代的宿命……
或许，都只是那个“上层叙事”里，某个“读者”不再感兴趣之后，被作者随手删掉的……一个废弃的设定而已。
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虚无感，瞬间将他吞没。
……
洪荒世界。
三十三重天外，混沌之中。
两道身影，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道韵流转，万法不侵。
正是那太清道德天尊，与玉清元始天尊。
此刻，这两位自开天辟地以来，便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视万物为刍狗的圣人，脸上却再无半点淡然。
元始天尊那总是充满了威严与秩序的眼眸中，此刻，是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
“师兄……”
他的声音，不再平稳。
“……你，看懂了吗？”
太上老君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那双眼中，曾倒映过宇宙的生灭，曾洞悉过时间的始终。
但现在，那眼中，却只有一片化不开的……迷茫。
“……叙事……”
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上层叙事……下层叙事……”
“一个‘网站’的关闭……投影出了一个，连吾等都感到心悸的……概念性灾厄？”
元始天尊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岂不是说……”
“在吾等所处的这方天地之上……还存在着……更高层次的‘天’？”
“一个……能够‘书写’我们的‘天’？”
太上老君沉默了。
他那无为清静，不染尘埃的道心，在这一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圣人。
何为圣人？
元神寄托天道，混元大罗金仙，历万劫而不磨，沾因果而不染。
不死不灭。
这，是他们身为圣人的根基，是他们俯瞰众生的底气。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这方宇宙的顶点，与“道”同存。
可是……
“师兄……”
元始天尊的声音，愈发干涩。
“……若真有那‘上层叙-事’……”
“那吾等所参悟的……所谓‘天道’……”
“又是什么？”
“是那‘作者’笔下的……一段设定吗？”
“是那‘故事’的……背景板吗？”
太上老君缓缓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这里，曾演化过地水火风，曾开辟过一方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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