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身，猎枪下意识地横在胸前。
风雪中，一道幽绿的光芒闪过。
不远处的雪地上，一头成年孤狼悄无声息地出现，骨瘦嶙峋，身上的灰毛都打绺了。
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李泽，以及他肩上那三只鲜美的兔子。
这是一头饿狼。
大雪封山，短缺食物的不只有人类。
它无疑是这片山林最顶级的掠食者之一。
狼并没有立刻扑上来。
它迈着看似悠闲的步子，绕着李泽缓缓踱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
呼噜……呼噜……
这通常是野兽对猎物施加心理压力的方式。
李泽没有动。
他很清楚，此刻任何一丝慌乱和逃跑的意图，都会瞬间激发这头畜生的凶性。
前世反击战中，他的小组也曾遭遇过野兽袭击，因此他自己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
不能退，不能跑，更不能露出丝毫胆怯。
他缓缓后退，背脊抵住了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
这能确保他不会腹背受敌。
狼停下脚步，与他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它歪了歪头，似乎在评估这个两脚猎物的威胁程度。
突然，它前肢猛地一踏，作势欲扑。
李泽依旧纹丝不动，只是将手中的猎枪握得更紧。
狼又停下了，喉咙里的咆哮声更响，带着一丝不耐。
它的目光在李泽和地上的兔子之间来回逡巡，森白的獠牙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嘴角甚至滴下了涎水。
真给它馋坏了。
李泽深吸一口气，缓缓将一只最肥硕的兔子从肩上取下，轻轻丢在身前三四米的地方。
兔子在雪地上滚动了几下，不动了。
浓郁的血腥味，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狼的鼻子剧烈抽动几下，绿色的眼睛里闪了闪，但它依旧没有立刻上前。
它太狡猾了。
它开始从上风口慢慢逼近，试图用自己的气味给李泽造成更大的压迫感。
这是大型掠食者的惯用手段。
但这对李泽没用，他有鼻炎。
李泽将猎枪倒转过来，枪托朝前。
这杆老枪的枪托是硬木所制，分量不轻，当个棒槌合适的不得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狼的一举一动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风雪依旧，一人一狼，在死寂的山林中对峙。
体力在飞速流失，寒冷也正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志。
冻死在南方是形容词，但这里是东北。
那属于死因。
李泽感觉眼皮有些发沉，而就在他摇摇头，想努力保持清醒的那一瞬间。
狼动了！
在空中刮出残影，一股腥风袭来。
目标并非地上的兔子，而是李泽本人！
好畜生！
李泽瞳孔猛缩。
他早有预料，那只兔子只是虚晃一枪。
他没有后退，反而怒吼一声，不退反进，迎着饿狼冲了上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扬起双臂，手中的枪托携着风声，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砸向饿狼凌空扑来的腰部！
狼的腰，铜头铁尾豆腐腰！
这是它全身最脆弱的地方！
饿狼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敢于反击，而且如此果决狠辣。
枪托结结实实地砸中了，但没有想象中骨裂的脆响，而是沉闷的肌肉撞击声。饿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被巨大的力道砸得侧飞出去，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
这一击伤了它，但没有致命！
饿狼晃了晃脑袋，后腿明显有些不稳，但凶性被彻底激发。
它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森白的獠牙间滴下混合着血丝的涎水。
李泽虎口巨震，手臂发麻，那杆老旧的猎枪枪托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纹。他来不及喘息，饿狼再次扑了上来！这次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
他只得地上一滚，狼爪堪堪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带下几根头发和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他顺势抓起一把雪，狠狠扬向狼的眼睛。
饿狼被迷了眼，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李泽欺身而上，扬起枪托用尽全力刺向饿狼的腹部。
但这饿狼反应极快，猛地一扭头，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在了李泽持枪的左小臂上！
“啊——！”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李泽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咬碎了。
看看谁死！
他不准备抽回手臂，反而用右拳攥紧了从地上捡起的石头，对准饿狼的眼睛，狠狠地砸了下去！
“给老子死！”
噗嗤！一声闷响，石头深深嵌入了饿狼的眼眶。
饿狼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吃痛之下松开了嘴。李泽趁机抽出鲜血淋漓的左臂，不顾一切地跨坐在狼背上，用膝盖死死压住它的前肢，右手的石头如同雨点般，一下又一下，疯狂地砸向饿狼的脖颈！
嘭！
嘭！
嘭！
他已经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也听不到风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它！杀了它！
鲜血和脑浆溅了李泽满头满脸，直到身下的畜生彻底不再抽搐，他才力竭地停手，整个人向后一仰，重重摔倒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地里，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手臂上撕裂般的剧痛。
他赢了。
这是连村里最有经验的老猎人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过了许久，他才挣扎着爬起来，将死狼拖到兔子旁边。
三只兔子，一头狼。
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随后将狼，连同三只兔子，一起扛在肩上。
沉重的负担压得他有些踉跄，但他咬着牙，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
……
当李泽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时，整个村子都安静了一瞬。
他衣衫褴褛，左臂用破布条胡乱缠着，渗出的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他肩上，赫然扛着一头死狼，手里还拎着三只肥硕的兔子。
村口扫雪的几个村民手里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何昌第一个冲了上来，但他不是关心李泽的伤，而是一把抓向那几只兔子，喉结滚动：“李泽……你小子……这……这兔子和狼……”
李泽眼神一冷，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手。“何叔，看清楚了再动手。”
“哎你这小子！”何昌有些恼羞成怒，“我这不是怕你拿不稳吗！你打到狼了？用村里的枪打的？”
吴嫂这时才哭着跑上来，拉住李泽完好的右臂：“我的好孩子！你这胳膊是咋了？快，快让嫂子看看！”
李泽对她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吴嫂，我没事，一点小伤。”
村长王亮和医生周晓也赶了过来。
王亮看到李泽的惨状和那头狼，瞳孔也是一缩。
他走上前，没有问伤，而是盯着狼身上的致命伤口，又看了看李泽，沉声问道：“这狼，真是你一个人杀的？”
“不然呢？”李泽反问，“这大雪天，还有人上山给我帮忙？”
“呵，谁知道呢？”郝军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就凭你李泽？一个除了赌钱喝酒打架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还能打到狼？我看八成是哪个老猎人打残了不要的，你小子趁机捡漏回来冒功吧！别他妈把村里人都当傻子！就你那德行，连只鸡都抓不稳，还想打狼？真是笑掉大牙！”
李泽听到郝军这番刻薄至极的侮辱，猛地将肩上的狼尸往雪地上一掼，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雪花四溅：“郝军，你再说一句试试？你他妈有本事也去山上拼条命回来，别他妈在村口放屁！老子这条胳膊差点废了，你以为是捡来的？！有种你现在就上去捡一个给我看看！”
周晓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李泽受伤的左臂，不由分说地解开布条。当看到那几个深可见骨的牙印时，她倒吸一口冷气，抬头看向李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是狼的咬伤，做不了假。
这个少年，真的和狼搏命了。
王亮看到伤口，也沉默了。他吧嗒着旱烟，最终开口：“李泽，你进山前说过。猎物，分村里一半。”
“对，我说过。”李泽点头。
“这狼最值钱，狼皮能卖个好价钱，狼肉也能分给各家见见荤腥。”王亮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看，这狼就归公了。这三只兔子，你拿一只回去给你妹补身体，剩下两只，也分了吧。你一个小孩子，拿这么多东西，惹人眼红。”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村民的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