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首先唤醒了林澈的知觉。粗糙、湿透的刑台木板紧贴着他的背脊,寒气如同毒蛇般钻入骨髓。脖颈后方,那枚象征着耻辱与死罪的烙印,正散发着持续不断的、钻心蚀骨的灼痛,仿佛一块永不冷却的烙铁,要将他的灵魂连同这具年轻的躯壳一同烧穿!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溢出喉咙。意识刚从逆转时空的混沌眩晕中挣脱,巨大的生理痛苦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然而,这痛苦仅仅是前奏。
嗡——!
脑海中,那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骤然轰鸣,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敲击在他的灵魂深处,引发剧烈的共振:
【时空锚点确认:崇祯十七年,暴雨刑台。】
【警告:原主强烈执念与记忆碎片正在强制融合!融合进程启动……10%……20%……】
随着提示音的震颤,一股远比生理痛苦更猛烈、更混乱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林澈意识的门扉!
无数属于“原主林澈”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闪烁着刺眼而真实的光芒,蛮横地涌入、镶嵌进他来自现代的思维之中。
画面一:低矮、四面透风的茅草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昏黄的油灯下,两张被岁月和辛劳刻满沟壑的脸庞——那是他的父母。父亲枯槁的手颤抖着,将家中仅有的、赖以活命的几亩薄田的地契,递给了面目模糊的牙人。换回的几两碎银,冰冷地躺在母亲粗糙的掌心,映着他们眼中化不开的绝望与心酸。那是他赴京赶考的全部希望,是父母用脊梁骨生生压榨出的最后一点膏血!
画面二:逼仄的船舱,霉味刺鼻。他蜷缩在角落,借着船窗透入的微弱月光,如饥似渴地翻阅着那本早已翻烂的书卷。胃里因饥饿而绞痛,但求知的渴望和对改变命运的执着,支撑着他熬过一个个漫长的黑夜。
画面三: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唯有河边几盏惨绿色的灯笼,鬼火般摇曳,映照出几张扭曲的面孔。为首的,赫然是本地太守张德海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此刻却狰狞如恶鬼的脸!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大旱连年,河神震怒!唯有献祭生魂,方能平息神怒,降下甘霖!此乃保境安民之策!”话音未落,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便将几个被堵住嘴、捆成粽子、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的百姓,粗暴地推入了干涸龟裂的河床中央!太守亲自接过火把,狞笑着点燃了堆积如山的柴草!
“轰——!”
烈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那些绝望扭动的身影!皮肉烧焦的恶臭混杂着无声的惨嚎,撕裂了林澈的灵魂!他目眦欲裂,一股源自骨髓的正义感与愤怒冲破恐惧的桎梏!他猛地从藏身的芦苇丛中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住手!你们这群畜生!草菅人命,天理难容!”
张德海惊骇回头,看清是林澈后,那张脸瞬间由惊转怒,扭曲得如同厉鬼:“是你?!抓住他!快!此獠窥探官府机密,定是通敌细作!格杀勿论!”
画面四:阴暗潮湿的牢狱,腐臭的气息令人窒息。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脆响,烙铁灼烧肌肤的滋滋声,伴随着狱卒狰狞的逼问:“说!你的同党是谁?在哪接头?……”疼痛深入骨髓,意识几度涣散,但原主心中那团不屈的火焰从未熄灭——他要活着!他要揭发这滔天罪恶!他要考取功名,为这些枉死的冤魂讨一个公道!
【融合进度50%……70%……90%……】
“啊——!”刑台上的林澈猛地弓起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低吼!脖颈的烙印仿佛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灵魂上!现代的灵魂与古代的灵魂,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情感体验、价值观念,如同两股狂暴的岩浆在他意识深处激烈碰撞、交融!现代的理性与愤怒,原主的不甘、悲愤、对家人的愧疚、对罪恶的痛恨、对理想的执着……所有情绪如同失控的野马,在他狭窄的识海中疯狂奔腾、践踏!
“融合完成!”冰冷的机械音如同最终审判的锤音落下。
林澈剧烈地喘息着,浑身被冷汗和雨水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属于21世纪大学生的清澈眼眸,此刻却沉淀了数倍的沧桑、刻骨的悲愤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两种灵魂的共振并未平息,反而在融合后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一种对这个世界黑暗本质更深切的理解,一种对自身使命更沉重的觉悟。
“呼……呼……”他强迫自己冷静,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脖颈的剧痛和灵魂深处的悸动。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名为“复仇”与“拯救”的熊熊烈焰。
“这一次……绝无可能重蹈覆辙!”他无声地嘶吼,每一个字都烙印在灵魂深处。
刑台上的景象映入眼帘:监斩官依旧高踞在太师椅上,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不耐与残忍的冷漠,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眼神时不时瞟向旁边沙漏里缓缓流逝的细沙。刽子手如同铁铸的雕像,矗立一旁,手中那柄鬼头大刀被雨水冲刷得锃亮,森冷的寒光仿佛能冻结人的血液。台下,麻木的百姓在雨中缩着脖子,眼神空洞,仿佛即将上演的不是一场血腥的屠杀,而是一场与他们无关的、稍纵即逝的街头把戏。
危机!迫在眉睫!不能再被动等待系统的“神迹”!
“大人!”林澈猛地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雨幕,清晰地传入监斩官耳中。
监斩官被打断思绪,眉头一拧,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冷冷地瞥向刑柱上的囚徒:“阶下之囚,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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