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货场的潮湿空气里,陈玄那句“毒气”的宣判,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砸碎了在场所有士兵的侥幸。他们脚下的土地仿佛瞬间变成了通往地狱的入口,冰冷的寒意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化为死灰。恐惧,不再是远处传来的枪炮声,而是近在咫尺、即将被吸入肺腑的腐烂与死亡。
“陈顾问……那……那我们……”一名士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磕碰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那条已经快要消失在晨雾中的铁轨,仿佛看见了无数冤魂在上面挣扎。
“跑?还是炸?”陈玄转过身,背对着那列死亡列车,他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被拉扯得无比修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造型奇特的金属装置,上面连接着两个小小的钢瓶和一根皮管。“不,我说过,要给他们送葬。”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那是一种猎人玩弄猎物到极致的残忍快感,“我们要给它做个小小的‘外科手术’。”
他身边的老兵王大奎,一个参加过长城抗战的汉子,此刻也是满头冷汗,但他强压着内心的翻江倒海,死盯着陈玄手里的东西:“陈顾问,这是啥玩意儿?”
“乙炔切割器,我管它叫‘炎龙之牙’。”陈玄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名词,随手将一副黑色的护目镜戴上,“能让钢铁像豆腐一样被切开。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追上去,而是抄近路,到‘屠宰场’去等它。”
二十分钟后,另一条早已被陈玄勘察过的备用铁轨上。一头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前进”型蒸汽调车机头,正被几个经验丰富的老铁路工紧急加热锅炉。熊熊的炉火映红了他们被煤灰和汗水浸染的脸,巨大的蒸汽压力计指针,正在一点点、颤抖着向上攀升。这台被遗弃的钢铁老牛,即将爆发出它最后的怒吼。
“呜——!”一声嘶哑却穿透力极强的汽笛划破长空。陈玄站在驾驶室门口,冰冷的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身后,是王大奎和十名精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决绝。恐惧已经被一种更原始的愤怒与使命感所取代。他们脚下的铁轨与日军的列车轨道在一个巨大的“Y”字形岔口前,将会有短暂的并行。那里,就是陈玄选定的“手术台”。
“来了!”铁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和压抑不住的激动。
几乎是同时,那列挂着日之丸旗的钢铁巨兽,咆哮着冲出弯道,出现在他们的侧翼。两列火车如同两头在旷野上竞速的猛兽,一新一旧,一列奔向罪恶的深渊,一列则要化身为终结罪恶的利刃。森川健太所在的列车中段,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朝这边望来,但调车机头破旧的外表让他放松了警惕,只当是铁路局的正常作业。
“就是现在!靠过去!”陈玄一声低吼。
老铁路工将操纵杆推到底,老旧的机车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猛地向日军列车撞了过去!不,不是撞击!在最后一刻,老铁路工以毫米级的精准操控,让两车并行,车身之间仅仅留下一道不足半米的死亡缝隙!
狂风在缝隙中呼啸,如同鬼哭。陈玄没有丝毫犹豫,戴着护目镜,一手拎着“炎龙之牙”,另一只手抓住车厢的栏杆,整个人如同一只灵猿,瞬间荡到了那节印着黄十字徽记的铁灰色车厢外壁!
“嗤——!”他拧开阀门,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紧接着,他按下点火器,一束只有笔尖大小、却亮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幽蓝色火焰,从割枪的顶端喷薄而出!
那火焰仿佛拥有生命,温度高到扭曲了周围的空气!陈玄手臂稳如磐石,将那幽蓝色的“牙齿”,对准了车厢与前一节车厢连接处那根手臂粗细的钢铁挂钩!
“滋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响起!坚硬的特种钢材在超过三千度的高温下,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它开始变红、变亮,随即像融化的黄油一样软化、变形!
车厢内的森川健太终于感觉到了剧烈的震动和刺耳的异响,他猛地推开门,探出头来!当他看到侧面那台破烂的机车头,以及那个如同鬼魅般贴在车厢上、手持蓝色火焰的人影时,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八嘎!敌袭!开火!”他声嘶力竭地咆哮,掏出手枪就要射击。
但已经晚了!
一滴、两滴……炙热的钢水如同猩红的泪滴,从被熔断的挂钩上坠落,在高速的气流中拉出长长的火线,旋即熄灭在冰冷的铁轨上。
“咔嚓!”随着最后一声脆响,连接着两节车厢的巨大挂钩,被齐刷刷地熔断!
陈玄单手挂在车厢上,对着身后的王大奎打了个手势,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型定向炸药包吸附在车厢的制动系统上!
王大奎怒吼着,和另一名士兵合力扳动了他们这边的铁轨变道器!
“轰!”一声闷响,定向炸药引爆!它没有产生巨大的破坏,却精准地摧毁了毒气车厢的刹车!失去了牵引力和刹车,这节满载死亡的铁棺材,在巨大的惯性下,顺着被扳开的岔道,脱离了主列车,如同一头被斩首的毒蛇,孤独地冲向了另一条早已废弃的、通往一个采石场深坑的铁轨!
“分离完毕!”陈玄纵身一跃,跳回了己方的机车头,他一把扯下护目镜,露出一双燃烧着复仇烈焰的眼睛,对着那节冲向毁灭的孤零零的车厢,发出了来自地狱的宣判:
“送毒气,下地狱!”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节冲进采石场深坑的毒气车厢,压上了铁轨的尽头。那里,埋着陈玄亲手制作的、超过五百公斤的超级炸药!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没有声音。
紧接着,一团巨大无比的、混合着橘红与纯白的火球,从地平线下猛然升腾而起!它无声地膨胀、撕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泥土、碎石、铁轨、连同那节车厢和里面所有的魔鬼造物,都在瞬间被气化!
数秒之后,足以震碎耳膜的雷霆巨响才席卷而来!“轰隆——!!!”
恐怖的冲击波化作白色的气浪圆环,横扫四野!陈玄等人脚下的蒸汽机车都被震得向一侧猛地倾斜,几乎脱轨!
远处的日军主列车上,森川健太被气浪掀翻在地,他狼狈地爬起来,死死地盯着那朵在空中缓缓绽放、久久不散的、仿佛在嘲笑着什么的巨大蘑菇云。他的脸上没有了惊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戏耍到极致的、扭曲的狰狞!他注意到,那火球升空炸裂的瞬间,烟尘构成的形状,像极了一只……对着他竖起的中指!
“支那人……”森川健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怨毒得如同恶鬼。他没有去管那节被炸毁的车厢,而是猛地转身,冲向了自己所在的指挥车厢深处。在那里,还有一个更小的、由天皇亲赐的桐木盒子。
他的“圣物”,不止一件!
而陈玄冰冷的目光穿过爆炸的余波,与森川怨毒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他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一场真正的、不死不休的狩猎,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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