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城,一处环境清幽却透着暮气的大院。
书房厚重的窗帘半拉着,光线昏暗。
高育良枯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面前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烟草味。
电视屏幕亮着,正反复播放着那条轰动全国的案情通报和祁同伟那张熟悉的、此刻却无比刺眼的通缉照片。
冰冷的播音员声音,一遍遍敲打着沉寂的空气。
高育良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夹着香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烟灰无声地飘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异常复杂,疲惫、震惊、一丝难以言喻的…自嘲,还有更深沉的灰暗。
“跑了…竟然…真的跑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孤鹰岭…千军万马…勐海口岸…武装关卡…一路杀出去…逃到了缅北…”
他本以为,祁同伟已是瓮中之鳖。
侯亮平亲自出手,布下天罗地网,一个穷途末路的逃犯,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听到祁同伟饮弹自尽或被击毙消息的准备。
可现实,给了他最沉重、也最讽刺的一击!
他小瞧了祁同伟!
远远地小瞧了!
这个他曾经最得意、也最寄予厚望的学生,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连他这个老师都未曾看清的底牌和狠戾?
一丝苦涩的弧度,缓缓爬上高育良的嘴角。得意门生?呵…如今成了捅破天的通缉要犯!而他自己呢?祁同伟东窗事发,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高育良盘根错节的根系下,那些见不得光的污泥浊水,早已被上面盯上。这两天闭门不出,就是在等待那最终的审判降临。相关部门的人,随时可能敲响这扇门。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透过窗帘的缝隙,望向南方那片遥远而混沌的天空。那里,是缅北的方向。
“走了…也好…”
高育良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带着一种彻底的疲惫和解脱般的苍凉,“天高地阔…是龙是虫…看你自己造化了…别再回来…永远…别再回来了……”
一滴浑浊的老泪,悄无声息地从他布满血丝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书桌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那是对过去的彻底诀别,也是对自身命运的无尽悲凉。
……
祁同伟在省城的家。曾经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住所,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树倒猢狲散的冷清和压抑。
梁璐送走了最后一波前来“关心慰问”实则打探消息的客人,疲惫地关上厚重的防盗门。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昂贵的丝绸睡衣皱成一团,精心打理的发髻也散乱了几缕。
电视里,关于她丈夫的新闻还在滚动播放。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被印上了“国家一级通缉犯”、“国际通缉要犯”的猩红大字。
“逃了…他真的…逃出去了…”
梁璐失神地喃喃,眼神空洞,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陌生感。上千人的围捕,布控严密的边境口岸…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同床共枕二十多年,表面温文尔雅,背地里早已同床异梦的丈夫,何时变成了如此陌生而可怕的怪物?
祁同伟出事以来,她打过电话。起初是被直接挂断,后来便再也无法接通。她并不意外。他们之间,早已名存实亡。
所谓的夫妻情分,早在多年前那场充满算计和屈辱的婚姻开始时,就注定是个笑话。他落马,她谈不上悲伤,甚至隐隐有一丝扭曲的快意。
可如今,这丝快意被一种更强烈的不舒服取代了。他竟然成功了!
他竟然真的挣脱了枷锁,逃出生天!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和小丑!她还在这个冰冷的牢笼里,等着被牵连,等着被审查,等着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而他,却去了一个法外之地!
“呵…”一声冰冷刺骨的嗤笑,突兀地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梁璐扶着门板,缓缓站起身。脸上的茫然和脆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薄怨毒的冰冷。
她走到茶几旁,看着屏幕上祁同伟那张通缉照片,眼中最后一丝复杂的情感也彻底湮灭。
“国家一级通缉犯…国际通缉犯…祁同伟,你这辈子,算是彻底钉在耻辱柱上了!”
她声音尖利,带着浓浓的恨意和幸灾乐祸,“逃到缅北?你以为那是天堂?那是地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以为你能呼风唤雨?
等着被那些军阀当枪使,等着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像条野狗一样死在哪个臭水沟里吧!”
她猛地抓起茶几上一个精致的骨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洁白的瓷片和褐色的茶水四溅开来,如同她彻底崩碎的最后一丝念想。
“报应!这都是你的报应!是你祁同伟自找的!”梁璐胸口剧烈起伏,对着空气尖声嘶喊,仿佛要将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毒全部倾泻出来,“
你最好死在外面!死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出现!别再来连累我!别再来恶心我!”
发泄完,她喘着粗气,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和自私。
她不再看那破碎的茶杯和电视上刺眼的画面,转身快步走向卧室,开始翻箱倒柜。现在,她只关心一件事:如何最大限度地撇清关系!如何保住自己!至于祁同伟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车窗外,是典型的缅北景象:破败的铁皮屋杂乱堆砌,枯瘦的孩童在垃圾堆旁麻木张望,远处山峦起伏,植被茂密得近乎狰狞,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劣质烟草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硝烟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祁同伟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敞开的车窗边,任由燥热的风吹拂着脸颊。猩红的魔瞳平静地扫过这片混乱、贫穷、弱肉强食的土地,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舒畅的弧度。
“混乱…无序…法外之地…”
“好!好得很!”他心中低语,丹田内那沉寂的墨玉气旋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境,微微加速旋转,散发出一丝贪婪而冰冷的魔意。在这里,他无需再压抑本性!那些盘踞在此的毒枭、军阀、人渣…都是他修炼《天魔心经》的绝佳资粮!杀之,不仅替天行道,更能精进修为!一石二鸟!
同时,他也深知,在缅北这片泥潭,单打独斗终非长久之计。力量需要根基,魔威需要爪牙。积累声望,培植势力,才能更快地攫取资源,更快地…重返巅峰!
就在他心思流转之际,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恶意的窥探感,如同细针般刺入他的神识感知范围。
来了。
祁同伟嘴角那抹弧度扩大了几分,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味。他非但没有加速逃离,反而缓缓松了松油门,让这辆临时“借用”的破旧皮卡速度降了下来。
后视镜里,一辆沾满泥浆的白色面包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立刻加速逼近!引擎发出粗暴的嘶吼,卷起更大的烟尘!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