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莽村的土路上一路行使。
路上全是牲口的粪便味。
李宏伟一脚油门，车子冲进村委会大院，一个急刹甩尾，稳稳停住。
村委会会议室里他爹李有田端坐在主位，大声地对着几个村里老人讲开发案。
李宏伟一脚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砰！”
满屋子人吓了一大跳，目光都看向他。
“爹！”
李宏伟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拉开一张椅子，反身跨坐，双臂懒散地搭上椅背。
“开什么鸟会，净耽误工夫。”
李有田的脸一下就红了。
“你个小王八蛋！滚出去！没看我谈正事！”
“正事？”李宏伟掏了掏耳朵，扫视一圈，“就这几个老人，能谈出什么正事？”
“你！”李有田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几乎戳到李宏伟的鼻尖，“我告诉你，莽村开发的事，定了！”
“定了就定了，跟我嚷嚷个屁。”李宏伟不耐烦地用指节叩着桌面，“给钱。”
李有田很生气，但没话说了，又气又没办法。
“又要钱？前几天给你的二十万呢？”
“花了。”李宏伟答得理直气壮。
“花了？你他妈干什么了就花了！”
“喝酒，唱歌，泡妞。不然能干什么？”
周围几个村干部想笑又不敢，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肩膀不住地抖动。
李有田在儿子面前没有威信，这在莽村不是秘密。
“我没钱！”李有田吼道。
“没钱我今儿就不走了。”李宏伟向后一仰，翘起二郎腿，“开发款不是要下来了？先给我挪点花花。”
“那是公家的钱！”
“你是我爹，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公家的钱不就等于你的钱？”李宏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爹，不会这么小气吧？”
李有田呼吸急促，半天没说出话。
这个儿子让他很头疼。
打不了，骂不听，他管不住这个儿子。
李宏伟觉得差不多了，就换了个话题，好像是刚想起来。
“对了，爹。”
他皱起眉头，看起来不高兴。
“前两天有个女的，欠我钱跑了。”
李有田愣了一下，警惕地问：“女的？欠你多少？”
“钱是小事，几万块。”李宏伟摆摆手，他看起来不高兴，“主要是这事不能忍。敢耍我李宏伟，不想在京海混了？”
“叫什么？干什么的？”
“名字忘了。”李宏伟挠了挠头，眯着眼，一副费劲回想的样子，“好像是搞建筑设计的，名牌大学毕业，长得还行，戴副眼镜，看着挺倔。”
他故意说得不清楚。
“你手下人多，路子野，帮我把这个娘们揪出来。”
李宏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找到人通知我，我亲自收拾。钱就从这事里扣。”
说完，不等李有田回应，伸手抓过桌上一大把瓜子揣进兜里，转身走了。
李有田被独自留在会议室，对着一屋子看热闹的村干部，气得不行。
消息来得比预想的快。
第二天下午，李有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听起来不高兴。
“人找到了。”
“在城西一个叫‘启航’的设计院，叫程程。是不是？”
“对，好像就叫这个。”李宏伟含糊应道。
“你找她干什么？我警告你，别在外面给我惹事！”
“知道了知道了，真烦。”
李宏伟挂了电话，嘴角笑了笑。老头子的关系，还真是好使。
他发动那辆显眼的黑色越野车，朝城西驶去。
启航设计院，名字听起来不错，但地方很旧。
一栋灰色的三层小楼，夹在一排五金店和饭馆中间，招牌上的红漆都已斑驳。
李宏伟把车停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摇下车窗，点了根烟，目光锁定在那栋小楼的入口。
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一整天。
他看见一个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女人走进了小楼。
女人走路很快，腰背挺得笔直，脑后的马尾辫一下下地甩动。
隔着一条马路，都能感觉她很有骨气。
那就是程程。
中午，程程一个人出来，在路边摊买了个煎饼果子，就蹲在马路牙子上，小口小口地吃。
周围的同事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走进旁边的饭馆，没人喊她一声。
下午，一个顶着啤酒肚、头发油亮的男人把程程叫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百叶窗被拉了下来。
过了很久，程程才出来。
她的脸色很白，嘴唇抿得很紧，抓着一卷图纸的手，手指关节发白。
那个被称为王经理的男人跟在后面，嘴里一直在说话，脸上带着笑，眼睛一直盯着程程的背影。
李宏伟的表情变了。
他安静地抽着烟，看着这一切。
还不够。
这点委屈，远远不够。得等她彻底绝望才行。
天色渐暗。
下班的人从设计院出来，很快散尽。
小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二楼角落的一扇窗还亮着。
又过了很久，那扇窗的灯也灭了。
李宏伟掐灭烟头。
时机到了。
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喂，阿虎。”
“宏伟哥，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是个粗犷的嗓门。
“带四个兄弟，开两辆车，到城西启航设计院。”
李宏伟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把后门那条巷子，两头给我堵死。”
“宏伟哥，要干谁？”阿虎很兴奋。
“一个姓王的经理，等会儿会从后门出来。”李宏伟看着设计院二楼那个重新亮起的灯光，“给他长点记性，让他知道，有些人，他碰不起。”
“明白！”
“还有，”李宏伟补充，“里面有个女的，叫程程。别伤她，也别吓到她。”
“放心吧宏伟哥！”
挂断电话，李宏伟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栋小楼。
二楼的灯光下，两个人影在一起，在拉扯。
是王经理。
他把程程堵在了办公室，手脚开始不干净。
程程在拼命挣扎，她的忍耐，已经到了头。
李宏伟发动了汽车。
他给阿虎的手机发了条信息。
“动手，清场，别让人跑了。”
然后，李宏伟挂上档，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声音很大，黑色的越野车猛地窜了出去，直直撞向亮灯的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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