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薄暮尚未完全褪去,寒霜凝结在城堡古老的铅条窗棂上。小珊娜·米奈希尔裹着绒边的晨袍,像一只轻巧的雪雀,悄然推开了兄长卧室那扇厚重的橡木门扉。
房间内,壁炉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却空无一人。
“比晨星还要早么?”她轻声呢喃,稚嫩的嗓音在寂静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目光流转,落在那张熟悉的四柱床边。一小簇包裹得体的礼物安静地躺在那里,数量甚至比她今晨在梳妆台旁发现的还要稀少几分。珊娜知道,这些来自父母的、自己的、以及远渡重洋从新大陆——那片名为“美利坚”的土地——寄来的问候,便是全部了。这些年随父母出入巫师界的宴会,她也结识了几位相熟的小女巫,彼此会在圣诞互赠些小玩意儿。然而兄长贝尔,尽管在那些觥筹交错的场合总能谈笑风生,却似乎从未带回任何一份来自同龄人的、私密的圣诞祝福。
……
记忆的潮水涌回她四岁那年。那次横跨大洋的旅程,让她第一次见到了血脉相连却素未谋面的亲族。听说连哥哥也是初次见到他们,珊娜心底曾漾起一丝隐秘的欢欣。
“贝尔、珊娜,”父亲威廉·米奈希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上前来,拜见你们的祖父——奥恩·米奈希尔、祖母——柏妮莎·米奈希尔、小姑——莉娜·米奈希尔;以及外祖父——杜鲁德·杰斯拉夫、外祖母——克莱拉·杰斯拉夫、小姨——海莲娜·杰斯拉夫。”
面前的长者们,衣着带着异域的风情,目光里交织着久别重逢的激动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噢,贝尔,”柏妮莎祖母的声音带着温暖的颤音,她张开双臂,将兄妹二人拥入怀中,那拥抱带着某种沉重的怜惜,“上次见你,你还在襁褓之中……时光如梭。能亲眼见你如此康健,自由行走于阳光之下,真令我这颗苍老的心感到宽慰,我可怜的孩子。”她转向珊娜,眼中含着歉意,“珊娜,我的小星辰,原谅我们这些年未能踏上英伦的土地探望你。新大陆的阴霾与俗务如影随形,希望你能宽宥祖辈的无奈。”
在随后的叙谈中,珊娜才渐渐明白,这些血脉至亲是在几年前,为了躲避一个“浸透黑暗与邪恶”的灾星,才由祖父母们带着当时尚且年幼的小姑与小姨,远遁至大洋彼岸寻求庇护,只留下她的父母坚守在故土,维系着摇摇欲坠的家族基业。
珊娜记得那个名字。她在家族尘封的典籍里瞥见过——‘伏地魔’,或者,她私下里更乐意称呼他为‘双孔插座怪’(那形象在她童稚的想象中滑稽又可怕)。她曾困惑地歪着小脑袋:‘世间怎会有如此古怪的名讳?’
一次在父母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他们惊骇得几乎失色,严厉告诫她不可直呼其名,只能以‘神秘人’(TheDarkLord)代称——又一个古怪的名字。
后来她跑去问哥哥:“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害怕那个‘神秘人’?”贝尔的回答简洁而带着孩童的戏谑:“因为他长得太过骇人,人们见到他走来,自然就逃之夭夭了。”
珊娜当时觉得父母真是胆小鬼。她才不会因为丑陋就畏惧对方呢!虽然……虽然有一次哥哥不知从哪弄来一只叫‘格林迪洛’的、湿漉漉滑腻腻的丑东西时,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点)害怕。所以,哥哥果然才是最勇敢无畏的!这让她无比骄傲。
久别重逢的亲人们聊了很久。起初是些“近来可好?”、“学业如何?”的寻常问候。然而渐渐地,话题转向了“产业”、“人手不足”、“魔材贸易”、“古灵阁金库”……这些珊娜完全无法理解的领域。
一丝小小的不快爬上心头。珊娜不愿显露自己的懵懂,她渴望被视作聪慧的女孩,渴望在哥哥眼中看到为她闪烁的骄傲光芒。她努力地想要融入那些深奥的交谈,笨拙地插话,却很快在长辈们温和却带着距离感的微笑中败下阵来。那无声的包容反而更让她感到沮丧。
更深的阴霾紧随其后。当众人散去休憩,只剩下兄妹二人独处时,贝尔的神情变得严肃。
“珊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兄长的审度,“方才为何要强装知晓?”
委屈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她,鼻尖泛酸,眼眶微红。“对不起,哥哥。我……我只是想让大家觉得我聪明伶俐,想……想让哥哥为我骄傲……”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
然而下一刻,所有委屈都如晨雾遇阳般消散无踪。哥哥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我永远为你骄傲,我的珊娜。”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温暖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发丝,“真正的智慧,在于勇于承认未知。明白吗?”
“嗯!”她用力点头,将小脸埋在他怀里,汲取着那份独一无二的安心。
‘我的哥哥,是星辰大海间最好的哥哥。’珊娜的心被暖意充盈。
在美利坚的日子里,小姑莉娜和小姨海莲娜成了他们最热情的向导,带着兄妹俩踏遍了诸多新奇之地。
珊娜最钟爱的,莫过于一处名为“迪士尼乐园”的所在。那是一片属于麻瓜的梦幻国度,充斥着名为“过山车”、“旋转木马”和“鬼屋”的奇异造物。
当然,珊娜的喜爱并非源于那些玩具本身——在她看来,它们实在乏善可陈。那些麻瓜为何在过山车上发出凄厉的尖叫?那点高度与速度,只需将体内的魔力微微流转,便足以护得周全,毫发无伤。
唯有一处例外:鬼屋。
在踏入那幢阴森建筑时,贝尔的手臂便如铁箍般紧紧环住她,同时不断在她耳边低语:“记住,珊娜,那里面没有黑魔法生物,只是麻瓜的扮演……千万不能动手!”其实在哥哥解释过后,珊娜已然明了那些“鬼怪”的本质,如同万圣节的把戏。只是最初的惊吓让她本能地想要释放魔力反击。
珊娜钟爱迪士尼乐园的真正原因,是那里汹涌的人潮。正是在这片人海中,她和哥哥“成功”地与小姑莉娜走散了。那一天,阳光明媚,她牵着哥哥的手,像两只逃出笼子的云雀,在陌生的麻瓜世界里自由穿梭,每一个瞬间都镀上了金边,成了心底珍藏的瑰宝。尽管后来看到小姑莉娜鬓发散乱、满面焦急地寻来时,珊娜心中也掠过一丝小小的歉疚。
……
“珊娜小姐,您需要些什么吗?”
家养小精灵利姆那特有的尖细嗓音骤然在身边响起,将珊娜从温暖的回忆漩涡中拉回。
“不,不必了,利姆。”珊娜轻轻摇头,晨光在她银灰色的眸子里跳跃,“哥哥已经去晨练了?”
“是的,小姐。贝尔少爷今日比平素早起了十分沙漏时。”
辞别了恭敬鞠躬的利姆,珊娜步出古老的城堡拱门,清冽的晨风拂过面颊。她径直走向花园最深处、被常青藤半掩着的两座灰色石砌建筑。
这是贝尔几年前命人建造的训练场。外表看去只是平平无奇的石砌立方体,长宽高不过十步之遥,毫不起眼。然而内里,却被强大的空间秘法——“无痕伸展咒”所重塑。推开那沉重的铁木门扉,踏入的将是长、宽、高皆逾百米的广阔天地,足以容纳贝尔精心设计的各种严苛训练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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