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礼上,所有人都说我和姐姐林晨长得真像。连顾玄晏看我的眼神,都仿佛在透过我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是我偷偷爱了五年的人,也是姐姐生前的未婚夫。
我被迫成为替身,嫁进顾家。他对我百依百顺,温柔得像捧着一块易碎的琉璃。可我不敢沉溺,因为每一次他递来姐姐最爱的虾饺,每一次他凝视我穿上的婚纱,都在提醒我。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直到那晚,他掐灭手中的烟,在昏暗的灯光下问我:
“撒这么多谎,累不累?“
我才知道,原来这场替身游戏,从来就不只是我一个人在演。
2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我的高跟鞋卡在了红毯的缝隙里。
“小心。“
顾玄晏的手臂稳稳扶住我的腰,温度透过婚纱灼烧皮肤。宾客席传来压抑的笑声,我听见有人小声说:“连笨手笨脚的样子都像林晨。“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铃兰花束——姐姐最喜欢的花。花瓣在我掌心皱成一团,汁液染绿了白手套的指尖。
“放松。“顾玄晏低声道,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腕。他的袖扣硌在我的脉搏处,那是姐姐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铂金底座上镶着一颗深海蓝宝石。
三个月前,姐姐林晨在这枚袖扣的主人怀里停止了呼吸。一个月前,我被父母推到这个位置。葬礼后的第七天,顾玄晏站在我面前,身后是姐姐的遗像。
“你愿意吗?“他问得简单,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望着遗像里姐姐永远定格的笑容,点了点头。那一刻,我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整个海洋的苦涩。
“新娘请上前。“司仪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迈步时,婚纱的裙摆勾住了地毯上的装饰钉。撕裂声在安静的礼堂里格外刺耳,前排传来几声轻笑。
“别动。“顾玄晏蹲下身,亲手解开了缠绕的布料。他的手指擦过我的脚踝,那里有一道姐姐没有的疤痕——十二岁那年,我为了捡他送给姐姐的风筝,从树上摔下来留下的。
他抬头看我,目光落在那道疤上,眼神突然变得很深。
音乐再次响起,我们并肩走向主礼台。两侧宾客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我听见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
“真像啊,特别是侧脸...“
“听说只小了兩岁...“
“顾总这是...找了个替身?“
我的手开始发抖,铃兰花的茎杆在我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顾玄晏突然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的力度大得几乎疼痛。
“看前面。“他目视前方,嘴唇几乎没动,“不要听。“
主礼台上,牧师面前的圣经翻到婚姻誓言那一页。我注意到书页边缘有折痕——三周前,姐姐本该站在这里,对着同一本书许下誓言。
“顾玄晏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
牧师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抬头,看见他尴尬地推了推眼镜,重新念道:“你是否愿意娶林晚小姐为妻?“
全场死寂。
我机械地转头看向顾玄晏。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色彩,他的表情在光影中模糊不清。
“我愿意。“他说,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划开凝固的空气。
轮到我了。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礼堂最后一排突然传来一声啜泣——是妈妈。她用手帕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爸爸搂着她,目光却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你欠你姐姐的。“
“我...我愿意。“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交换戒指的环节,摄影师突然喊:“林晨小姐看这边!“
我的手指一颤,戒指掉在了地毯上,滚到顾玄晏脚边。他弯腰捡起时,后颈的衬衫领口下露出一小块皮肤——那里本该有一个纹身,姐姐名字的缩写。一个月前,我亲眼看见他在美容院洗掉了它。
“伸手。“他命令道,声音低沉。
我伸出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这是姐姐亲自挑选的款式,她曾戴着它在朋友圈发了九宫格自拍。
顾玄晏将戒指缓缓推入我的手指根部,他的指尖冰凉,却在最后一刻突然用力,戒指卡在关节处,留下一道红痕。
“疼吗?“他问,眼睛直视着我。
我摇摇头,却在心里回答:是的,很疼。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顾玄晏掀开我的头纱,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姐姐喜欢的木质调香水。在唇瓣相触的前一秒,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唇上,转瞬即逝。但就在这短暂的接触中,我尝到了一丝不属于木质香水的味道——薄荷糖的清冽。
掌声响起时,我睁开眼,发现顾玄晏正看着我,目光复杂得难以解读。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嘴角,抹去并不存在的口红痕迹。
“礼成!“牧师宣布道。
转身面向宾客时,我的余光瞥见教堂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戴黑纱帽的女人。她举起手机对准我们,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认出那是徐薇——姐姐最好的闺蜜,也是最大的情敌。
顾玄晏顺着我的视线看去,手臂立刻环住了我的腰。“别管她。“他在我耳边低语,呼吸拂过耳垂,“今天你才是顾太太。“
走出教堂时,六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婚车是一辆白色劳斯莱斯,和姐姐在ins上晒过的那辆一模一样。顾玄晏为我拉开车门,我注意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本财经杂志,封面是他和姐姐的合照,标题是《商界金童玉女的爱情神话》。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面无表情地将杂志扔进了垃圾桶。“旧新闻了。“他说,手掌绅士地挡在车门上方,防止我撞到头。
车子启动时,我最后看了一眼教堂。徐薇站在台阶上,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正对着手机说着什么。我有预感,这绝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交锋。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顾玄晏打开车载音响,钢琴曲《梦中的婚礼》缓缓流淌——这是姐姐的手机铃声。
“介意吗?“他问,手指悬在切换键上。
我摇摇头,假装整理头纱擦掉眼角的湿润。后视镜里,教堂尖顶渐渐远去,而我的人生,正驶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3
“尝尝,你最喜欢的。“
顾玄晏将一笼晶莹剔透的虾饺转到我面前。透过蒸腾的热气,我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转盘边缘,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冷光。
我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虾饺——姐姐最爱吃的点心,却是我从小到大的噩梦。十二岁那年因为误食虾仁,我被送进急诊室,全身起满红疹的模样把全家人都吓坏了。
“谢谢。“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筷子尖触到虾饺皮的瞬间,我的手腕不受控制地发抖。水晶吊灯的光折射在虾仁上,粉色的肉质纹理清晰可见,仿佛在嘲弄我的恐惧。
“不舒服?“顾玄晏突然问。
我猛地抬头,发现他正盯着我发白的指节。他的眼神很专注,像是要把我的反应一丝不漏地记录下来。
“没有。“我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迅速夹起虾饺送入口中。
鲜甜的汁水在口腔爆开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姐姐总爱拉着我来这家餐厅,每次都会点三笼虾饺。“晚晚就看着我吃好了,“她笑得明媚,“反正你对这个过敏。“
面皮在齿间断裂,虾肉的甜腥味顺着喉管滑下。我强迫自己咀嚼、吞咽,喉头立刻泛起熟悉的刺痒感。
“味道如何?“顾玄晏问。他面前的白瓷碟干干净净,一个虾饺都没动。
“很好。“我声音已经有些哑,又夹起第二个,“和以前一样好吃。“
第二个虾饺下肚时,锁骨处开始发烫。我知道那里一定已经泛起了红疹,像是一串可耻的罪证。我下意识拉了拉衣领,却看见顾玄晏的目光正落在我遮遮掩掩的手上。
“这里,红了。“
他突然伸手,拇指擦过我的锁骨。他的指腹微凉,触到发烫的皮肤时,我触电般向后仰去。餐巾从膝上滑落,飘到地上时展开成一朵苍白的莲。
顾玄晏弯腰去捡,起身时西装领口内侧闪过一道银光——那是姐姐的钻石胸针。我曾在她的首饰盒里见过无数次,水滴形的钻石周围环绕着小颗蓝宝石,像一滴泪落在海里。
“不舒服?“他再次问道,语气随意得近乎残忍。
“有点热。“我攥紧叉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的刺痒已经蔓延到胸口,像有无数蚂蚁在皮肤下爬行。我知道再不离开,很快就会控制不住去抓挠那些红肿的地方。
顾玄晏静静看了我几秒,突然抬手叫来服务员:“把海鲜撤了,换些清淡的。“他的语气平常得仿佛早有预料,“再来一杯蜂蜜水,加柠檬。“
服务员收走虾饺时,我注意到顾玄晏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笼点心,直到它们消失在厨房门口。他的表情很平静,但握着水杯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姐姐曾经在日记里写过。
“你...“我鼓起勇气开口,“不喜欢虾饺吗?“
他抬眼看我,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太腥了。“
这个回答让我愣住。姐姐的社交账号上明明写着“他总陪我来吃虾饺,自己却不舍得吃,说要留给我“。
蜂蜜水送来了,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我小口啜饮,甜腻的液体滑过发痒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
“慢点喝。“顾玄晏突然说,“你嘴唇沾到蜂蜜了。“
他的手指伸过来,却在即将触碰到我嘴角时停住了。我们同时僵在那里,呼吸交错间,我闻到他指尖淡淡的烟草味——不是姐姐喜欢的煊赫门,而是另一种更清淡的香气。
“我自己来。“我慌忙拿起餐巾,却不小心碰翻了水杯。冰凉的液体泼洒在裙摆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抱歉!“服务员惊慌地跑来。
“没关系。“顾玄晏摆摆手,目光却落在我湿透的裙角,“正好该回去了。“
回程的车上,我蜷在副驾驶座,偷偷解开领口最上面的扣子。后视镜里,锁骨处的红疹已经连成一片,像是某种丑陋的烙印。
顾玄晏突然打开车载冰箱:“冰敷一下会好受些。“
他递来一瓶矿泉水,瓶身凝结着细密的霜。我迟疑地接过,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我忍不住问。
“知道什么?“他目视前方,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我对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
车子驶入别墅区,树影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暗纹。顾玄晏突然开口:“大一那年,校报登过一则简讯,《文学院女生海鲜过敏送医》。“
我震惊地转头看他。那是我刚入学时的事,因为食堂阿姨不小心在炒饭里加了虾仁,我吃完就进了医院。当时连姐姐都没当回事,只说“晚晚从小就这毛病“。
“第7版右下角,“他的手指轻敲方向盘,“配图是你被抬上救护车的背影。“
车子停在别墅门前,引擎声戛然而止。黑暗中,顾玄晏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保留了那期校报。“
他下车绕到我这边,拉开车门时带进一阵夜风。我坐在原地没动,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懂了这句话的深意。
“需要我抱你进去吗?“他微微俯身,领口处的钻石胸针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不用!“我几乎是跳下车,却在迈步时腿一软。顾玄晏的手臂立刻环住我的腰,热度透过湿漉漉的衣料传来。
“小心。“他说,语气和婚礼上如出一辙。
进门后,我直奔浴室,锁上门才敢查看身上的红疹。镜子里的女人领口大开,胸前布满狰狞的红斑,像是被人狠狠掐过。我颤抖着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在发烫的皮肤上,却冲不走心底蔓延的恐惧——
如果顾玄晏早知道我对虾过敏,为什么还要点那笼虾饺?如果他知道我会因此痛苦,为什么还要静静旁观?
浴室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医药箱在洗手台下面。“顾玄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绿色那支药膏效果最好。“
我低头看去,果然发现一个白色小箱子。打开后,一支绿色药膏整齐地放在最上层,旁边是未拆封的抗组胺药——正是我常用的牌子。
拧开药膏盖子时,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飘散开来。我忽然想起车上闻到的烟草香,想起他保留的校报,想起那句“太腥了“...
所有线索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指向一个我不敢相信的答案。
门外,顾玄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药膏在掌心融化,薄荷的清凉渗入皮肤,却止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4
推开婚纱店大门时,风铃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太太!“
店员的笑脸在看见我身后空荡荡的门廊时僵了一瞬。我攥紧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顾玄晏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会议延迟,你先试。
更衣室里,助理帮我系束腰时勒得太紧,我数着肋骨处的疼痛,像在数自己犯下的罪。
“您姐姐当时试的就是这款。“店员拉开帘幕,声音甜得发腻,“顾总特意嘱咐要同系列的呢。“
镜子里的女人让我呼吸停滞——抹胸设计掐出和姐姐一样的腰线,裙摆上的铃兰刺绣甚至复刻了她别出心裁的要求:在第三朵花瓣处藏一个“晨“字。
“转身看看?“店员突然伸手拨动我的肩膀。
猝不及防间,我整个后背暴露在镜中。蝴蝶骨下方,那颗姐姐没有的朱砂痣在雪白肌肤上红得刺目。
“哎呀...“店员倒吸一口气,“这...“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很美。“
顾玄晏的声音像冰刀划开凝滞的空气。他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领带却松垮地挂着——那是今早我用颤抖的手系好的温莎结。
店员识趣地退开。镜中,他一步步走近,影子慢慢吞噬了我的轮廓。当他的手指抚上我后颈那颗痣时,冰冷的婚戒贴着我发烫的皮肤。
“就这件。“他呼吸喷在我耳后,激起一片战栗,“很适合你。“
手机在梳妆台上疯狂震动。闺蜜苏婷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
#顾氏新婚热搜#
“他们把你和姐姐的婚纱照拼在一起对比“
“评论都在说替身梗成真了“
最后一条附了截图,热门评论赫然是:死人永远赢不了,但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
顾玄晏的指尖还停在我脊梁上,此刻突然加重力道:“你在发抖。“
我死死盯着镜子。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把我们重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我偷偷收藏的那张——五年前,他和姐姐在时装周后台的合影。
“要...要试试其他款吗?“我的声音碎在空气里。
他忽然掐住我的腰转向他,裙撑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我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闻到他领口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姐姐送的木质调,而是带着苦橙气息的冷香。
“为什么换香水?“话脱口而出后我才惊觉失言。
顾玄晏的眼神骤然变深。他抬手解开领带,在我惊愕的目光中,用真丝布料蒙住了我的眼睛。
“现在,“他在我耳边低语,“告诉我镜子里是谁?“
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闻到他指间淡淡的烟草味,感觉到他另一只手正顺着我裸露的背脊下滑,停在腰窝处——那里有姐姐不知道的纹身,一个极小的“X“,是十八岁那年我偷偷纹的他姓氏首字母。
“是...是我。“我哽咽着回答。
领带突然被扯落。刺目的光线里,顾玄晏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镜子:“那为什么只看见她?“
镜中我的妆容已经花了,睫毛膏晕染成可笑的污渍。而他西装革履,连表情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唯有左胸口袋露出的一角蓝色纸片泄露了端倪——那是我大学时写给他的、从未寄出的情书,此刻正静静躺在他心口的位置。
店员不合时宜地敲门:“顾总,林晨小姐当年修改的尺寸记录找到了...“
顾玄晏突然拽过我的手腕,将我拖到穿衣镜前。他的胸膛紧贴我的后背,双手撑在镜面上把我困在中间。这样近的距离,我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狼狈的倒影。
“知道婚纱为什么选铃兰吗?“他咬字很轻,“因为它代表——幸福归来。“
手机又震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新的热搜推送。顾玄晏却在这时俯身,吻掉我眼角的泪渍。这个动作温柔得近乎残忍,因为他同时按下了更衣室的广播键。
商场正在播放娱乐新闻:
“最新消息,顾氏集团公关部刚刚发布声明,顾玄晏先生与林晚女士的婚姻...“
广播突然被切断。顾玄晏的拇指还按在开关上,而我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想知道声明内容吗?“他解开西装扣子,抽出那张泛黄的信纸,“不如先解释下,为什么我今早在你日记本里发现了这个?“
阳光突然变得很烫。我看见十八岁的自己写在纸上的蠢话:
(今天他又来学校接姐姐,我躲在树后数了他抽烟的次数。如果有一天他能为我点一次烟,哪怕只是把我当成姐姐的影子...)
“七年了,林晚。“他把信纸按在我剧烈起伏的胸口,“你打算什么时候从影子里走出来?“
更衣室外突然传来骚动。徐薇尖利的声音穿透门板:
“顾玄晏!林晨尸骨未寒,你就带着她妹妹...“
顾玄晏猛地拉开门。在徐薇惊愕的目光中,他当众撕碎了那份尺寸记录。
“认识一下,“他扣紧我的手指,“我暗恋七年的妻子。“
婚纱店的玻璃橱窗倒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这一次,镜子里终于只有我和他。
5
“林晚?真是你!“
红裙女人拦住去路,香槟酒气喷在我脸上。“我是徐薇,林晨的闺蜜。“她指甲陷入我手臂,“听说你嫁给了顾玄晏?“
水晶灯突然刺眼。顾玄晏正在远处应酬,侧脸在灯光下如同冰雕。
“你知道吗?“徐薇凑近我耳朵,“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林晨说顾玄晏手机里存着别的女人照片。“她轻笑,“现在我知道了,是你这个妹妹的照片吧?“
我的血液瞬间结冰。手机弹出推送:惊爆!顾氏夫人实为亡姐替身。
“抱歉,失陪。“我转身就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凌乱的鼓点。
6
雨下得很大。我站在顾家老宅的阁楼里,手指抚过积灰的书架。这里曾是姐姐的私人空间,现在成了我逃避现实的避难所。
指尖突然碰到一个牛皮本子。抽出来时,一张照片飘落在地——大学演讲厅里,顾玄晏站在聚光灯下,而照片边缘模糊地拍到了第三排一个蓝裙子的侧身。
那是我。
“原来在这里。“
顾玄晏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白衬衫被雨淋透,手里拿着我落在客厅的抗过敏药。
“我找了三个药店才买到这个牌子。“他把药瓶放在桌上,水珠顺着我的发梢滴在照片上,“医生说这个见效最快。“
照片上的水渍晕染开来,模糊了那个偷拍的侧影。我慌忙去擦,却被他握住手腕。
“2018年11月15日,金融创新峰会。“他指着照片角落的日期,“那天我迟到了,演讲稿还是临时修改的。“
我震惊地抬头,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第三排有个女孩,全程用钢笔做笔记。“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我每次看向观众席,她都慌慌张张低头。“
糖纸剥开的声响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清晰。那是姐姐最讨厌的薄荷味,却是我书包里常年必备的糖果。
“后来我在林晨手机里看到了你的毕业照。“他忽然笑了,“原来那个记笔记的女孩,是她从不提起的妹妹。“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远。五年前的记忆鲜活起来——那天我偷偷溜进峰会现场,坐在第三排最左边的位置。当他走进会场时,我的钢笔掉在了地上。
你弯腰捡笔的时候,“顾玄晏突然说,“你的发卡掉在了过道上。“
我呼吸停滞。那个樱花形状的发卡,后来我在会场找了整整一周。
“在我这里。“他从钱包夹层取出一个小小的樱花发卡,金属已经氧化发黑,“每次想放弃的时候,我就看看会它。“
“放弃...什么?“
“放弃等你看我。“他把发卡放在照片旁边,“就像在演讲台上那样,光明正大地看我。“
雨点拍打着阁楼的老式玻璃窗,他的睫毛在昏暗光线里投下颤动的阴影。我想起姐姐葬礼那天,他站在墓前对我说“你愿意吗“时,眼角也闪着这样的水光。
“所以手机里的照片...“
“都是你。“他掏出手机解锁,相册里整齐标注着日期:2018校庆、2019图书馆、2020毕业典礼......最后一张是昨天我在婚纱店试衣时的背影。
“那姐姐...“
“她知道。“顾玄晏喉结滚动,“婚礼前她翻我手机,我们大吵一架。“他的声音突然哑了,“她说要告诉你真相,开车出去就...“
一声惊雷炸响,照亮他通红的眼眶。我终于明白那天的葬礼上,他为什么执意要站在我左边——那是演讲厅里,我发卡掉落的位置。
“虾饺...“我嗓子发紧。
“你大一食物中毒的新闻,我在校报上看到过。“他苦笑,“每次递海鲜给你,都在等你说'不'。“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墙上姐姐的油画。画里的她穿着蓝色礼服,而此刻我身上是同样的颜色。
“这件衣服...“我低头看被雨淋湿的裙摆。
“是你毕业典礼穿的那条。“他伸手拂去我肩上的水珠,“我挑了三个月的蓝。“
雨声渐歇,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那颗薄荷糖在他唇间融化,清冽的气息笼罩下来时,我终于看清,这场替身戏里,入戏太深的从来都是他。
7
别墅门被推开时,我已经蜷在沙发上三小时。
顾玄晏带着夜风的寒气走进来,领带松散,指尖夹着点燃的煊赫门——姐姐最爱的烟。
“顾...“我声音嘶哑。
烟被摁灭在玻璃缸里,清脆的“咔“声在寂静中炸开。
“撒这么多谎,“他单膝跪在沙发前,手掌覆上我紧握的拳头,“累不累?“
我瞪大眼睛,泪水决堤而下。
他从内袋掏出一张照片——大学时的我,躲在图书馆书架后偷拍演讲台上的他。
“五年。“他擦掉我的眼泪,“你以为我不知道?“
落地窗外,初雪悄然落下。他吻住我时,唇间是薄荷糖的味道,不是烟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