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克推开那扇镶嵌金属边框的厚重密闭门，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臭氧、金属冷却液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干燥血液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迪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跟着踏入。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设备间的微弱噪音。眼前的景象让迪克瞳孔微缩。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审讯室或武器库，更像一个冷硬、高效、高度专业化的手术室或实验室。空间比外面设备间宽敞许多，但同样低矮压抑。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是毫无装饰的、易于清洗的哑光金属板材。冷白色的无影灯从头顶投下毫无死角的强光，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也映得人脸色发青。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类似手术台但更加坚固的金属平台，台面边缘有复杂的卡槽和固定装置。几台闪烁着不同颜色指示灯的仪器安静地运行着，连接着平台上方的机械臂和探针。角落里，一个大型的、类似工业超声波清洗槽的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持续而单调的换气声。
莎拉警长就站在金属平台旁。
她换下了那件沾染灰尘和硝烟的白色丝质衬衫，穿着一身剪裁同样利落的深灰色战术服，勾勒出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冰雕般的侧脸。她正低头看着平台上摊开的一个黑色硬质手提箱，箱内衬着吸音海绵，形状各异的凹槽中，静静躺着几件物品：迪克熟悉的乌木短棍、惨白骨棍、暗沉主警棍赫然在列！旁边还有几件他不认识的、同样散发着冰冷或诡异气息的工具——一把刃口带着细微锯齿的短匕，几枚刻满微型符文的金属飞镖，一个结构复杂的金属圆环。
听到脚步声，莎拉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扫描仪般在迪克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早晨办公室里的审视或复杂情绪，只剩下纯粹的、近乎非人的冷静与审视。
“威廉姆斯。”她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金属的质感，“关门，过来。”
迪克依言关好身后的门，金属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平台前，距离莎拉约两米远停下，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气场。外套下的两件警棍似乎感应到了箱内的同类，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共鸣般的震颤。
“把‘工具’放回去。”莎拉命令道，目光示意手提箱里那两个空着的凹槽，形状正好对应主警棍和骨白短棍。
迪克深吸一口气，解开外套，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沉甸甸、布满玄奥纹路的暗沉主警棍，以及那根触手冰冷、仿佛有生命般的惨白骨棍取出，按照凹槽的形状，轻轻放入其中。当它们接触到箱内特制的衬垫时，那股微弱的共鸣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很好。”莎拉的目光掠过三根警棍，“‘基础三件套’，清扫者的入门标配。乌木负责烙印与追踪，白骨负责精神干涉与穿刺，主警棍……”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暗沉棍身上的纹路，“…负责物理层面的‘最终说服’。”她的指尖在“最终说服”四个字上微微加重，冰冷的蓝眸直视迪克，“你早晨用它做得…很彻底。”
迪克感到喉咙有些发紧。那颈骨碎裂的闷响似乎又在耳边回荡。
“清理痕迹，”莎拉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流程，“不仅仅是指抹去目击者记忆、处理监控、统一官方口径——这些沃克和地面部门会处理。”她朝正在操作一台仪器、依旧面无表情的沃克方向扬了下下巴。
“真正的‘清理’，是指处理‘工具’使用后留下的、常规技术手段无法检测的‘污染’。”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迪克，“尤其是精神侧工具留下的精神残留，以及物理侧工具接触高浓度‘异质’目标后沾染的‘蚀痕’。”
她指向那根惨白骨棍：“你今天用它发动了一次‘穿刺’。感受如何？”
迪克立刻回想起那直冲脑髓的冰冷刺痛和眩晕感：“很…难受。像被冰锥扎进脑子，眩晕，太阳穴抽痛。”
“那是精神反噬。目标越强，反噬越大。过度使用，你的脑子会先于目标崩溃，变成一具只会流口水的空壳。”莎拉的语气平淡，却字字惊心，“每一次使用后，‘工具’本身会吸附目标逸散的精神碎片，形成‘污染’。不及时清除，下次使用，这些混乱的、充满痛苦和恶意的碎片会直接冲击你的意识。”
她又指向那根暗沉的主警棍：“它砸碎了目标的颈椎。目标的生物信息、死亡瞬间的强烈负面能量，会形成一种特殊的‘蚀痕’，附着在工具和你的手上。常规清洗无法去除。长期积累，会引来不该引来的‘东西’，或者让使用者本身逐渐被死亡气息侵蚀，变得…非人。”
迪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早上那黏腻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沃克，”莎拉命令道，“扫描威廉姆斯巡警，以及他的‘工具’。”
沃克无声地推过来一台带有复杂探头的仪器。冰冷的蓝光扫过迪克全身，尤其是他的头部和右手。当蓝光聚焦在箱内的惨白骨棍和主警棍上时，仪器屏幕立刻亮起刺眼的红色警告波纹，并发出低沉的蜂鸣。骨棍周围萦绕着一层稀薄但扭曲的、如同烟雾般的暗红色光影；主警棍的棍头部分，则覆盖着一层粘稠、不断蠕动扩散的墨绿色光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迪克看得头皮发麻。这就是莎拉所说的“污染”和“蚀痕”！
“看到了？”莎拉的声音冰冷，“‘清理间’的第一项工作：净化工具，清除使用者身上的污染残留。”
她走到那个大型超声波清洗槽旁，按下一个按钮。槽内瞬间注满了一种散发着淡淡幽蓝光芒、如同液态水晶般的溶液。溶液表面平静无波，却给人一种能吞噬一切的深邃感。
“【净蚀液】。能分解大部分精神污染和低阶蚀痕。把手伸进去，威廉姆斯。”莎拉命令道，不容置疑。
迪克看着那幽蓝的液体，本能地感到一丝抗拒。但莎拉的目光不容置疑。他咬了咬牙，将右手缓缓伸入槽中。
没有想象中的冰冷或灼热。接触液体的瞬间，一种奇异的、仿佛无数细小的气泡在皮肤表面爆裂的感觉传来。紧接着，一股温和但极其强大的“吸力”从液体中传来，目标直指他右手残留的那种无形“蚀痕”！同时，一丝清凉感顺着手臂蔓延，似乎也在驱散着脑中因骨棍反噬而残留的沉重感。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十几秒。当迪克把手抽出来时，右手皮肤光洁如初，那股残留的冰冷黏腻感彻底消失，连带着头脑也清明了许多。仪器再次扫描他时，红光警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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