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在碎石谷的夜风中肆意弥漫。
黑岩狼王庞大的身躯尚有余温,但那双曾经凶戾残暴的眼眸,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空洞地倒映着头顶冰冷的星辰。
沙沙……沙沙……
四周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阵压抑的骚动。
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如同鬼火,从黑暗的角落里接二连三地亮起,贪婪、警惕、而又充满恐惧地注视着山谷中央。
狼群的主心骨倒下了,但狼群还在。
它们是这片土地的旧主,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家园。
高耸的岩石之上,陈缺的身影如同一尊浴血的魔神。
他背上那百余根黑铁般的棘刺,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尖端还挂着狼王温热的血液,一滴滴,砸在下方的岩石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每一头窥伺的野狼心上。
他身后那如同披风般展开的棘刺微微震颤着,这不是恐惧,而是力量的宣告,是新王登基时,昭告天下的旗帜。
陈缺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谁还想上来送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轻易地划破了夜的寂静,钻进每一头狼的耳朵里。
狼群骚动着,低沉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终于,在一头体型仅次于狼王的头狼带领下,三只最矫健、最年轻的公狼被推了出来。
它们是狼群的斥候,是用来投石问路的棋子。
三只年轻的狼呈品字形,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步步地向着高石逼近。
它们没有立刻扑上,而是在周围游走、骚扰,试图寻找陈缺的破绽。
一头从左侧佯攻,另一头则潜行到右侧的阴影里,第三头正面吸引着注意力。
这是狼群最经典的狩猎战术。
陈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仿佛眼前这三头龇牙咧嘴的凶兽,不过是三只绕着他飞舞的苍蝇。
就在那头正面佯攻的狼猛然蹬地,张开血盆大口扑来的刹那,陈缺动了。
陈缺的身子猛地一弓,身后那上百根棘刺如同孔雀开屏般骤然张开,随即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内一收,再猛地向外一甩!
“咻——咻——!”
两声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响起!
两根最粗壮的棘刺脱离了他的后背,如同两支离弦的黑色弩箭,后发先至,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空气!
那头从左侧包抄的狼才刚刚跃起,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就被其中一根棘刺从眼窝贯入,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它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噗”地一声,被死死地钉在十米开外的一面岩壁上!
另一头潜伏在阴影中的狼更加凄惨,它正准备从死角发动偷袭,那根致命的黑刺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从它张开的嘴巴里射了进去,贯穿了它的整个头颅,同样将它钉在了冰冷的石壁之上。
两具狼尸挂在墙上,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温热的血液顺着石壁的纹路蜿蜒流下,像两幅诡异而血腥的壁画。
正面扑来的那头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前冲的势头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悲鸣着摔落在地,连滚带爬地逃回了狼群之中,瑟瑟发抖,再不敢上前一步。
整个狼群,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狼王的死,带给它们的是震惊和茫然,那么此刻这血腥而精准的秒杀,带给它们的,就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陈缺缓步走下高石。
他没有再动用棘刺,只是赤着双脚,一步一步,踩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狼群随着他的前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分开一条通路,仿佛摩西分海,但分开它们的不是神迹,而是纯粹的恐惧。
他径直走到狼王那冰冷的尸体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的王者。
他弯下腰,凑近那巨大的狼首,深深地嗅了嗅那股浓烈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哼哼哼……”
一阵低沉而冷漠的嗤笑,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你连我一根棘刺都没能撕开,凭什么统领这片土地?”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在狼王那硕大的尸体上。
那重达数百斤的躯体,竟被他轻而易举地踢飞出去,翻滚着撞在一旁的岩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狼王尸体原本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个被鲜血浸染得暗红的巢穴。
那是狼王的王座,是这片领地权力的核心。
而现在,它暴露在了所有狼的面前,被新王如此轻蔑地一脚踢开。
躲在远处一块岩石缝隙里的小灰尾,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它是一只刚刚断奶不久的幼崽,尾巴尖上有一撮与众不同的灰色绒毛。
它的父母,或许就在刚才的混战中,成为了陈缺棘刺下的亡魂。
它太小了,小到甚至无法完全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但它能感受到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它小小的身躯彻底淹没。
但同时,在那恐惧的深处,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那是弱者对强者的本能仰望。
山谷里的血腥味太浓了,食物的气息刺激着它饥饿的肠胃。
它看到狼王巢穴边上,有一块被踢飞出来的,沾着肉丝的骨片。
那是狼王昨夜剩下的食物。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小灰尾颤抖着,从岩石缝隙里探出小脑袋,然后一步一步,悄悄地,向着那块骨片挪动。
就在它的鼻尖即将触碰到骨片的那一刻,一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了它的身上。
小灰尾全身的毛瞬间炸起,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陈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正漠然地看着它。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杀意,也没有怜悯,就像神明在俯瞰一只蝼蚁。
他没有动手。
“你可以留下,也可以离开。”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但若再敢踏错一步……我会亲手拔光你的毛。”
小灰尾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听懂。
它只是被那股庞大的威压吓得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动弹分毫,眼睁睁地看着那块近在咫尺的骨片。
陈缺不再理会它,转身,一步步走向碎石谷最高的那块断崖。
他站在崖顶,冷冽的夜风吹动着他黑色的发丝,他背后的棘刺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他俯瞰着下方,俯瞰着整个山谷,以及山谷中那上百只匍匐畏缩的黑岩狼。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属于胜利者的宣言。
“从今天起,这里是我的领地!”
声音如同滚滚闷雷,在整个山谷中回荡不休。
“谁想挑战我,就来试试这些棘刺!”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宣言,他身后那上百根黑铁棘刺,竟在同一时刻齐齐震动起来,发出了“嗡嗡嗡”的,如同金属共鸣般的声响。
那声音充满了肃杀与力量感,仿佛一支蓄势待发的军队,在向它们的新王宣誓效忠。
下方,狼群的骚动彻底平息了。
那头仅次于狼王的头狼,犹豫了片刻,最终缓缓地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将头贴在了地面上。
一头,两头,十头……
所有的狼,都朝着崖顶的那个身影,低下了头。
这是臣服的姿态。
碎石谷,易主了。
夜,终于彻底深了。
狼群已经散去,各自回到了巢穴,舔舐着同伴的尸体,也舔舐着自己心中那名为恐惧的伤口。
陈缺独自一人坐在崖顶,身下的岩石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
他没有休息,只是静静地坐着,仰望着头顶那片无尽黑暗的天穹,以及点缀其上的,冷漠的星辰。
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不,应该说,才刚刚开始。
这只是开始……只是我复仇之路,不,是我君临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碎石谷太小了,黑岩狼群也太弱了。
总有一天,我会走出这片贫瘠的山脉,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我会把所有曾经嘲笑我、欺凌我、视我为怪物的敌人,把所有阻挡在我面前的所谓强者,全都像今晚的狼王一样,一个一个,亲手钉在我的棘刺之上。
他伸出手,一根新的棘刺,正缓缓地从他的掌心中破肉而出,带着一丝丝痛苦,但更多的是力量增长的快感。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与众不同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狼嚎,更不是山间野兽的嘶鸣。
那是一种……低沉的轰鸣声。
嗡……嗡……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像是从碎石谷最幽暗、最人迹罕至的那个方向传来。
它沉闷,压抑,带着一种非自然的、机械般的韵律,让整片大地似乎都在随之轻微地颤动。
陈缺猛地从沉思中惊醒,他眼中的杀意与野望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警惕。
他侧耳倾听,那双刚刚征服了整个山谷的冰冷眼眸,缓缓眯起,望向了声音传来的黑暗深处。
这个山谷里,除了狼群,竟然还有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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