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一感觉自己像个被塞进甩干桶的破布娃娃,被李欣欣那只铁钳似的小手一路生拉硬拽,在迷宫般、散发着浓烈铁锈和劣质润滑油气味的狭窄通道里狂奔。
身后是夏焉然压抑的喘息,还有那越来越近、如同巨型液压锤夯击地面的沉重脚步声——咚!咚!咚!每一步都震得头顶锈蚀的管道簌簌掉渣。
“清道夫!是清道夫!”李欣欣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狠厉,“丫的,星穹这次真下血本了!三台!然姐你捅他们老窝了吗?”
夏焉然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右手死死按着左臂不自然扭曲的部位,脸色白得吓人,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
她偶尔回头瞥一眼,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除了剧痛,还翻涌着一种让李天一看不懂的、近乎绝望的沉重。
通道七拐八绕,岔路多得让人头晕。
李欣欣却像在自己家后院一样熟悉,每次都能在看似死路的地方扒开一堆油污的废弃零件,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好几次,李天一几乎能感觉到背后通道墙壁传来的剧烈震动,伴随着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尖啸,显然是那些“清道夫”在用蛮力开路!
“快!这边!”李欣欣猛地推开一扇用报废轿车门板改装的、布满弹孔的“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水、血腥味和浓烈机油味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由废弃地下停车场改造的空间。
昏暗的光线下,各种锈迹斑斑、型号混乱的机械零件堆积如山,构成了奇形怪状的“墙壁”和“隔间”。
几盏用汽车电瓶供电的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照亮了中央区域。
那里,一张用废旧手术台和几块厚重钢板拼凑成的“诊疗床”格外醒目。
床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很高,很壮,像一堵沉默的铁塔。
剃着近乎光头的板寸,脸上交错着几道狰狞的旧疤,其中一道从左额斜劈至嘴角,让他整张脸显得格外凶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臂——那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条粗犷、布满划痕和焊接痕迹的金属义肢,冰冷的钢铁手指正灵活地摆弄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造型奇特的骨锯。
男人——老刀,抬起了头。
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扫过冲进来的三人,在夏焉然扭曲的左臂和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老刀!然姐伤重!后面三条‘疯狗’!”李欣欣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一样,同时像扔麻袋一样把还在喘粗气的李天一往前一推,“还有这个!捡的!废物点心一个!”
李天一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上那冰冷的金属义肢。
老刀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尤其在看到他手里还死死攥着的、那半截残留幽蓝液体的药剂管底时,眼神骤然一冷。
“捡的?”老刀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铁锈,“在这种时候?”
“他……”夏焉然刚想开口,左臂传来一阵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老刀立刻收回目光,大步上前,金属义肢小心地扶住夏焉然没受伤的右臂,动作竟出奇地轻柔。
“躺下!”语气不容置疑。
他左手飞快地从旁边一个打开的工具箱里抓起一支粗大的注射器,里面是浑浊的淡黄色液体,看也不看就扎进夏焉然右肩。
夏焉然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额头的冷汗似乎也少了一些。
她任由老刀将她安置在冰冷的钢板上。
“欣欣,准备‘蜂巢’,一级警戒。”老刀头也不抬,金属手指灵巧地检查夏焉然左臂的伤势,动作精准而专业。
“得令!”李欣欣应了一声,立刻扑向旁边一堆看似垃圾的零件堆,双手快得带出残影,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各种不明觉厉的装置被她快速组装起来。
李天一像个多余的柱子杵在呆立原地,浑身湿透,污水混着冷汗往下淌,手里还捏着那个惹祸的管底,活脱脱一个二傻子进厂的模样。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刀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煞气,那是一种真正在尸山血海里滚过的味道。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任何可疑举动,那只冰冷的金属义肢下一秒就会拧断他的脖子。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