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首日的晨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北留镇的青石板路上。
林清逸站在卧室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金属吊坠,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时空磁场里流转的蓝色光晕。
远处学校的钟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而他胸腔里跳动的,是比晨雾更灼热的期待——这场考试,是改写前世潦草结局的橡皮擦,是命运转盘上首次由他掌控的指针。
“逸儿,收拾好了吗?你爸把西装都翻出来了。“母亲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
林清逸推开门,看见母亲还沾着面粉,厨房的蒸笼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飘出红糖馒头的甜香。
客厅里,父亲林大海站在穿衣镜前,笨拙地拉扯着西装领带。
那套藏青色西装是之前参加亲戚婚礼时买的,有些旧了,袖口的袖口还是补过的,父亲平时不怎么穿西服,因为在工地不方便,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传休闲服。手指在领带上打了三次结才勉强系好,转身时,西装后摆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爸,你穿西装真精神。“林清逸走过去,帮父亲抚平西装上的褶皱。
他看见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想起父亲在工地忙碌,觉得前世的自己真就不是个东西。
林大海被儿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西装前襟:“难得我儿子中考,得像样点。“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中午不回来的话就出去吃点好的,有什么没准备好的记得提前去买点,别落下。“
坐在父亲的车后座上,林清逸闻着车内还有似有似无的烟草味,父亲不抽烟,那些都是在外应酬的结果。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早起的麻雀在电线上排成音符,某个阳台上,传来母亲叮嘱“仔细审题“的余音。
父亲车开的很稳,每一次刹车都提前很久,无数次给领导开车,让他阳城了这样的习惯。
“准考证揣好了吧?“父亲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考试别慌,就当是做平时的练习题。“
他回头时,西装领带歪斜着,却笑得像个拿到奖状的孩子。
林清逸忽然想起前世中考那天,父亲还在外地打工,只打了个电话匆匆叮嘱,那时的自己正叼着冰棍在考场外闲逛。
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张晨和张亚楠早已等候在那里。
张晨穿着亮橙色运动服,手里的复习资料边角被捏得发皱,看见林清逸时,眼睛亮得像落满晨光的湖面。
而旁边的张亚楠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琴谱被抱在胸前,裙角随着她不安的踱步轻轻晃动。
“清逸!这里!“张晨快步迎上来,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你爸今天好正式啊,我还以为是来开家长会呢。“她的目光落在林清逸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张亚楠也走了过来,连衣裙上的钢琴键刺绣在风中起伏:“你状态看起来很好。“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发梢的樱桃发绳随着动作轻轻甩动,比学校的时候多了一份青春灵动。
张晨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将他和张亚楠隔开:“我昨晚梦见考试忘带笔了,吓死我了。“她举起手中的文具袋晃了晃,里面的铅笔盒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紧张,“林清逸笑了笑,目光在两个女孩之间短暂停留
张亚楠忽然从琴谱里抽出一张折成钢琴形状的便签:“这个给你,祝你考试顺利。“便签上画着跳跃的音符,角落写着“加油“两个字,字迹娟秀。
张晨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我妈让我给你的,说吃甜的能考得好。“奶糖的糖纸在晨光中泛着珍珠光泽。
林清逸一手接过便签,一手捏着奶糖,忽然觉得掌心发烫。
他看见张晨和张亚楠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少女特有的微妙较量,像两只斗气的小兽,却又在触及他的目光时迅速移开。
“谢谢你们。“他把便签和奶糖小心放进文具袋,拉链拉上的瞬间,听见张晨轻轻哼了一声,而张亚楠的裙角晃得更急了。
林大海站在不远处的电动车旁,看着儿子被两个女孩围绕,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他想起妻子说的“逸儿现在受欢迎了“,心里像灌了蜜,就好似自己家养的猪会拱白菜了,还都是上等白菜。
语文考场的空气里弥漫着墨水和纸张的味道。
林清逸接过试卷时,看见监考老师眼镜片上自己的倒影——那个眼神坚定的少年,不再是前世那个总在课上打瞌睡的模样。
作文题《青春与成长》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时空磁场的记忆闸门。
他想起在磁场里度过的两千多个小时:虚拟老师讲解二次函数时跳动的光标,父亲工具包里磨出包浆的卷尺在磁场中具象化的模样,母亲围裙上洗不掉的油渍在虚拟厨房中闪烁的微光。
笔尖落下时,文字自动排列成诗:“成长是梧桐叶筛下的每一缕阳光,是父亲西装里藏着的樟脑丸气息,是母亲蒸锅里永远温热的红糖馒头。当我在无数个深夜翻开课本时,忽然懂得青春不是魔法棒点石成金,而是把'我本可以'写成'我已做到'的勇气。“
他写得极快,仿佛不是用笔在写,而是用时光在刻。
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像为他的笔尖伴奏。
当他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时,隔壁考场传来轻轻的翻卷声,而他的答卷上,青春的模样清晰可见。
数学考试时,张亚楠坐在他斜前方,连衣裙的蝴蝶结随着思考轻轻晃动。
林清逸看见她在最后一道大题前停了很久,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他想起在磁场里,自己曾用三种方法解过这道题,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比划着辅助线。
交卷时,张晨凑过来:“最后那道题你是不是又做出来了?“她的额角沁着汗,发梢黏在皮肤上。
“嗯,关键点在坐标系转换。“林清逸收拾着文具,看见张亚楠拿着试卷的手微微发抖。
“你太厉害了,“张亚楠走过来,声音带着失落,“我有两道大题不知道答案对不对。“她的睫毛上似乎有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张晨立刻接过话头:“我也有一道题不太确定,不过没关系啦,后面还有考试呢。“她自然地拉住林清逸的胳膊,“走,去吃午饭,我妈给我带了寿司。“
张亚楠的目光在他胳膊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迅速移开。
三人并肩走出考场时,他听见张亚楠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被夏日的风揉碎,散在滚烫的空气里。
......
中考成绩公布那天,北留镇的阳光格外慷慨。林清逸站在公告栏前,看着“林清逸 658分全市第一“的字样,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腔。张晨的名字在他下方,635分,而张亚楠以 628分和钢琴特长分同样重点高中不是问题。
“逸儿!“母亲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她手里拿着刚买的红绸带,“妈给你系上,图个吉利。“
父亲站在她身后,这次的西装是新买的,笑得合不拢嘴,见熟人就说:“我儿子考了全市第一!“
庆功宴设在镇上的小饭馆,圆桌中央摆着母亲亲手做的长寿面。
林大海举起酒杯时,手都有点抖:“儿子,好样的,没给爹丢人,“他看向林清逸。
张晨夹了一筷子面条给林清逸:“以后到了一中,别忘了我。“她的笑容很灿烂,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张晨的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要搬家,所以她也要跟父母到龙城去上高中,得知这个消息,张晨一晚上都没睡着
林清逸:“你的成绩不也是一中吗?说不定这次我们是同班呢?”
宴后,林大海喝的有点多,林母开车,载着张晨的父母先回去了。
张晨和林清逸并肩走在小镇的街上,路过老槐树时,张晨忽然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这儿拍的那张照片么,有你,我,马彤辉,还有陆婕姐。“
“当然记得,“林清逸笑了笑,“你笑的眼睛都没了,还缺两颗牙。“
张晨看着老槐树的树洞,“我要转学!“
林清逸错愕的转头,张晨已经先一步走了,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告别的氛围,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拜拜啦,以后常联系。”林清逸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25岁的灵魂来说,这种分别很常见,但看着背身挥手的张晨,他还是觉得有些堵得慌。
中考后的暑假,林清逸依旧每天进入时空磁场。
但现在的他不再只是埋头学习,而是开始探索磁场的更多可能。
他在磁场中标记了父亲工地的坐标,当父亲为新的沉降问题发愁时,他“瞬间移动“到虚拟工地,用三维模型演示最优加固方案。
“逸儿,你这方案比设计院的还靠谱!“父亲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惊喜。
林清逸听着,忽然觉得时空磁场的意义,不仅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之后的暑假,林清逸偶尔出去和朋友们玩,而大多数的时间,都沉浸在时空磁场中,前一个月就已经学完了高中所有的课程,有虚拟课程在,不亚于任何名校名师。
张晨转校去了省城,张亚楠去了市里的重点,马彤辉没考上重点高中,他父找关系给他安排到了一所私立的高中,据说升学率也很不错,就是学费贵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