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像被拧开的水龙头,在六月的梧桐树梢淅淅沥沥地淌着。林清逸坐在教室后排,指尖划过初三数学课本的封底,那里用铅笔淡淡记录着在时光磁场的学习记录。
现实中的一个月,于他而言已是一千两百小时的知识淬炼。
当同桌抱怨公式像纠缠的毛线时,他脑海里正回放着磁场中思维具象化的虚拟老师拆解二次函数的三维动画,那些曾让他头疼的抛物线,此刻在意识里化作流畅的银色轨迹。
而李景恒这个找他麻烦的的小胖墩,如今在食堂看见林清逸就会端着餐盘躲到角落,某次撞见林清逸在操场做折返跑,他愣是转头就走,把避之不及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之前还曾经被他们追得满胡同跑,现在他见到都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主要是丫根本不按套路出牌,那个在学校里混的能做出他这种怂蛋事儿。
最让他们忌惮的是林清逸那次走进政教处的场景:他站在大伯的办公桌前,阳光透过“公正廉明”的匾额,在他递出的《情况说明》上投下规整的阴影,那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末了还附上一句“望学校加强学生行为规范管理“。
“他是不是有病啊,还有没有骨气?别让我逮到机会”王洋有次在厕所隔间里压低声音,却被隔壁坑位的林清逸听得一清二楚。
门被推开时,林清逸正用洗手液仔细搓洗手指,泡沫在阳光下泛着虹彩:“逮到机会怎么样?还想干嘛?差不多得了,没时间跟你们玩,别招惹我。”他的语气带着威胁,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却让王洋瞬间打了个寒战。
而张亚楠递信的场景,早已被好事者加工成十七个版本。
有女生发誓看见张亚楠给林清逸的信封里掉出樱花书签,有男生赌咒说两人在音乐教室一起弹过钢琴。
尽管那架老旧的风琴从未发出过两个以上的连贯音符。
真相藏在每天晨跑的薄雾里:张亚楠会把李景恒新塞的情书拿给林清逸,而他总是不厌其烦的接住,然后再随意地团成纸球,见到李景恒的时候丢还给他。
作为同班同学,张晨常看着张亚楠和林清逸的互动发笑,心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段老师的约谈发生在一个雷阵雨将至的午后。
她看着眼前这个把错题本整理得比教案还工整的男生,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你跟张亚楠...到底怎么回事?”
林清逸正在订正一道物理错题,闻言笔尖顿了顿,窗外的闪电恰好照亮他睫毛在作业本上投下的阴影:“老师,这种事情呢,我不好跟你解释,毕竟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有些事情不太好跟您讲。”他翻开错题本的下一页,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不理解的几何辅助线画法,“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我跟她绝不是您想的那样。”
段老师的眼神在林清逸身上停了半天,最终也没看出点啥,只能轻轻的摆摆手,“马上中考了,你最好别出岔子了”。
张晨第一次发现张亚楠的铅笔盒里藏着数学笔记,是在突击考试的前一天。
当时她俩被分到同一考场,张亚楠弯腰捡橡皮时,金属铅笔盒“啪“地打开,露出夹层里贴着的便利贴,上面用圆珠笔写着:“老师喜欢把定义域藏在括号里”。
张晨想起上周在林清逸家蹭饭时,看见他神秘兮兮的跟自己说杨老师的习惯,忽然明白那些被她以为是胡说的呢喃,原是真的,可林清逸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殊不知,这是林清逸前世为数不多的记忆。
“你跟林清逸...很熟吗?”张晨忍不住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草稿本边缘的毛边。窗外的槐花落了一地,像撒了把碎银子。
张亚楠正在削铅笔,闻言动作顿了顿,阳光在她微卷的睫毛上跳跃:“就...同学啊。”
她的耳尖微微发红,却故意把铅笔削得格外尖,“不过他挺厉害的,李景恒一直在纠缠我,是他帮我摆平的,而且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时都不学习的他,可以反向给我讲题了。”
作为同桌,张晨发现张亚楠说起林清逸时,眼中总会闪过一丝光亮,那是她在谈论钢琴比赛时才有的神采。
这个发现让张晨心里泛起微妙的涟漪。
她想起林清逸帮自己讲解英语完形填空时,总能准确指出上下文的逻辑线索;想起他在食堂吃饭时,会默默把碗里的鸡蛋分给胃口不好的自己。
而现在,这个总是低头学习的男生,竟然也在帮助那个遥不可及的校花。
她们会在课间讨论林清逸的“怪癖“,比如他总在午休时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却不知道那时他正沉浸在时空磁场的知识海洋里。
考试当天,班级之间两两互相打乱考试。
张晨和张亚楠在的199班和林清逸的198班便打乱后重新合并考试。
张晨特意坐在张亚楠斜后方。
她看见张亚楠做数学题时,会时不时咬着笔杆皱眉,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草稿纸上画个钢琴键图案——那是林清逸教她的记忆法:把函数图像想象成五线谱上的音符。
当杨老师的摩托车声从校门口传来时,张亚楠正好做画完最后一个音符,她抬头看向后排,阳光里,林清逸正把自己的备用2B铅笔递给前排忘带笔的同学。
林清逸袖口滑落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让张晨忽然明白,有些蜕变从来不是悄无声息的。
发试卷的牛皮纸袋被段老师撕开时,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杨正超的名字像道符咒,让连学霸都开始啃指甲。
张晨看见林清逸接过试卷时,指尖在“注意事项“那栏轻轻叩了三下——那是他最近在磁场里养成的习惯,每遇难题必先梳理题干逻辑。
李景恒趴在桌上装睡,余光却死死盯着张亚楠。
试卷上的内容,李景恒是看不懂的,作为全年级的吊车尾,他咬着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目光时不时的瞟向坐在前排的张亚楠。
而林清逸那边早已笔走龙蛇,当监考老师提醒还有半小时时,他正在答题卡背面用第三种解法推演压轴题。他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与时空磁场中的另一个自己对话,那些在虚拟世界里反复演练的解题步骤,此刻正化作现实中的流畅书写。
张晨交卷时看见林清逸的答题卡,几乎没有涂改痕迹,最后一道题的三种解法像三棵并立的树,根系都扎在最基础的定理上。
“中午真请我吃油泼面?”张晨跟着林清逸走出教室,鼻尖已经闻到食堂飘来的葱花味。
“骗你干嘛,”林清逸晃了晃手里的铅笔盒,里面有老妈出门前给的50块钱,“我妈说多吃碳水化合物能补充脑力。”他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教学楼顶端的钟,时针和分针恰好形成一个完美的直角,“你说,杨老师看到我的答卷时,会不会以为我偷瞄了标准答案,在作弊?”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那是从前那个在课堂上睡觉的男孩从未有过的神采。
张晨被他眼里的狡黠逗笑了,却在转头时看见张亚楠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捏着张揉皱的草稿纸。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恰好与林清逸的影子在地面相交。那一刻张晨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有些交集不必言说,就像蝉鸣与阳光,终将在某个夏日午后,织成少年们成长的背景音。
此时的三人,如同三条逐渐交汇的溪流,在青春的河道里,各自奔涌,却又相互映照,这是后话。
......
一周时间悄然而逝
当杨老师的摩托车再次突突地驶离校园时,林清逸正站在公告栏前。
月考排名表上,那个曾经在107名徘徊的名字,此刻赫然出现在榜首位置。
旁边张亚楠的名字紧随其后,而张晨也进步了二十多个名次。
阳光洒在排名表上,将他们的名字镀上一层金边,仿佛在为他们的努力加冕。
“喂,看什么呢?”张晨递过来一瓶冰镇汽水,瓶身上的水珠滴在林清逸手背上。
“成绩单呗。”林清逸拧开瓶盖,气泡声在寂静的校园里格外清晰。
“我说,你能不能谦虚点儿?我知道你牛行了吧?”张晨无语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么短时间内,居然从100名开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考到了年纪第一,而那个处在12名的自己,以前可是他妈妈口中的榜样啊!
远处传来张亚楠和同学的说笑声,她抱着书走过,特意绕到林清逸面前:“谢啦,那道题我用你说的方法做出来了。”她的发梢还沾着练琴时的汗水,却笑得像窗外的晚霞。
那一刻,林清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重生不仅是个人的蜕变,也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身边的人,就像磁场的能量波动,无声却有力地扩散开来。
李景恒和王洋从旁边走过,这次没有躲避,只是默默地看了眼排名表,又默默地走开。
林清逸听见王洋低声说:“这尼玛是什么怪物,怎么就年纪第一了?...”话语中虽有不屑,却也藏着一丝佩服。
青春的懵懂与嫉妒,终将在成长的路上渐渐淡去,留下的是对彼此努力的尊重。
风穿过走廊,掀起林清逸的校服后摆。他想起第一次进入时空磁场时的眩晕感,想起那些在虚拟世界里度过的漫长日夜。
现实中的一个月,于他而言是知识、体能、乃至心性的三重蜕变。当其他少年还在为青春的迷茫烦恼时,他已经在时光的裂缝里,窥见了未来的轮廓——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复杂的挑战,却也有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回响。
蝉鸣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某片梧桐叶恰好落在排名表上,盖住了林清逸名字的最后一笔。
他伸手拂去树叶,指尖触到纸张上自己的名字,忽然觉得,这场考试,自己才是真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