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鎏金绸缎,顺着太行山褶皱间的缝隙倾泻而下,将北留镇的青石板路染成一片暖橙。
这座蜷缩在西山省腹地的小镇,像一枚被岁月遗忘的纽扣,牢牢缝在连绵青山的衣襟上。
镇东头那座清朝官员府邸是它对外的名片,而镇西日夜轰鸣的火力发电站则是它跳动的心脏,两者以一种奇妙的违和感,历史与现代的碰撞,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两大支柱产业支撑着小镇略显佝偻的脊梁。
林清逸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鞋底蹭过石板路上经年累月的坑洼,发出沙沙的轻响。
朝阳在他身后拖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条挣不脱的锁链。
三天了,从工地钢管砸下的剧痛中惊醒,到现在走在熟悉的上学路上,他仍觉得像踩在棉花上,仿佛是充满不真实的幻想——鼻尖萦绕的不再是混凝土的粉尘,而是街角老槐树开出的淡淡槐花香;耳边轰鸣的不再是塔吊的作业声,而是巷子里谁家收音机飘出的《犯错》。
“重生...“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上印着的变形金刚图案,那是初三时最流行的款式。
25岁的灵魂被困在15岁的躯壳里,这种荒诞感比他在魔都工厂流水线上拧过的螺丝还要拧巴。
他清楚地记得前世此刻书包里的内容——除了几本涂鸦满页的课本,还有半本藏在数学书里的武侠小说。
而现在,他捏着的是一张刚发下来的月考成绩单,鲜红的“108名“像烙铁一样烫着掌心。
......
记忆的齿轮倒转回十年前的魔都。
那时他刚被大专院校劝退,攥着父母东拼西凑的五千块钱,在浦东的城中村租了间不足十平米的阁楼。
窗外是林立的摩天大楼,窗内是潮湿的霉味和永远晾不干的衣服。
他做过餐厅服务员,端着滚烫的餐盘在拥挤的包间里穿梭,被客人骂过“笨手笨脚“;也跑过外卖,在暴雨天骑着二手电动车,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超时提醒,心脏像被紧紧攥住。
最绝望的一次,是在寒风刺骨的腊月,他拖着行李箱站在人才市场门口,学历那一栏只能填“高中肄业“。
招聘摊位前的人群像潮水般涌来涌去,却没有一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最终他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北留镇,跟着父亲在家乡打拼。
父亲是镇上的一个小包工头,他也就跟着父亲到了工地,安全帽下的汗水混着水泥灰流进眼睛,涩得他直想掉泪,对父亲美其名曰的历练充满质疑。
他常常望着脚手架外的天空发呆,想着如果当年中考能考上重点一中,如果高中没有辍学,如果当初好好考大学,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哐当——“前世最后那声钢管坠地的巨响仿佛还在耳边。
他记得自己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鲜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模糊了视线里的钢筋丛林。
闭眼前的最后一秒,是父亲肥胖的身体里爆发出的无限力量,他从没有见过父亲那样的神情,一直以来,严肃,不苟言笑的父亲,在那一刻,方寸大乱。
但也只是一瞬,后面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那时他心里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解脱般的茫然:就这样吧,这辈子,好像也就这样了。
“滴——“街边商铺的电子钟显示着2010年4月15日。
距离中考还有92天,这个数字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林清逸拐过街角,看到“晨光文具店“的招牌,忽然想起前世就是在这家店,他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一副盗版耳机,结果听了三天就坏了。
“学?怎么学?“他苦笑一声。
初中知识早被十年的社会毒打冲刷得一干二净,现在让他解一元二次方程,恐怕比搬砖还费劲。更何况校排名100开外,年级一共才400多人,这成绩连县一中都悬。
他曾在脑海里拼命搜索2010年的“风口“——淘宝?他现在才多大?
比特币?听过没见过。
那些小说里主角靠先知先觉大杀四方的情节,落到他这个实实在在的“废柴“身上,只觉得像个笑话。
就在他踢着路边小石子,心绪沉到谷底时,教学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正透出语文老师段红霞的身影。那是个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此刻正抱着一摞作业本,眉头紧锁地看着他。
“林清逸!“段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我来办公室!“
办公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和茶叶混合的味道。
段红霞将一叠试卷拍在桌上,最上面那张赫然是林清逸的语文卷子,作文格上空空如也,只在角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你伯父把你交给我时,说你脑子灵光,就是缺个定性。“段老师的声音有些发颤,“你看看这卷子!阅读理解全凭感觉,文言文翻译错得离谱,作文...你告诉我,这就是你对待中考的态度?“
林清逸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伯父林建国——学校的政教处主任,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前世他辍学后,伯父曾在家庭聚会上指着他鼻子骂:“我们老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此刻段老师的眼神,像极了伯父的翻版。
“老师,我...“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段老师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来不及了,但92天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你看隔壁班的张晨,人家每天学到十一点,你呢?放学就往游戏厅钻...“
提到张晨,林清逸心中有些异样。
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总是坐在教室第一排,笔记本永远记得工工整整。
前世他最羡慕的就是张晨,因为她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后来,她考上了政法大学,二人便渐行渐远。
......
浑浑噩噩的一天,夕阳已经沉到山后,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
林清逸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楼下篮球场打球的男生,忽然觉得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他脑海里炸开:
【叮!人生辅助系统检测到宿主强烈意志,加载完成!】
林清逸猛地站直身体,以为是犯了幻听。
【系统?】他试探着在心里默念。
【宿主您好,人生辅助系统为您服务。本系统致力于辅助宿主实现阶层跃迁,当前开放基础功能:时空磁场。】
“时空磁场?“林清逸瞳孔骤缩,“...那是什么?“
【时空磁场内时间流速与现实比例为10:1,即磁场内10分钟=现实1分钟。当前磁场为初始形态,可容纳宿主进行沉浸式学习、思维推演等活动。】
林清逸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家。
他的房间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贴满NBA海报的墙壁,掉了漆的书桌,桌上还放着半块吃剩的橡皮擦。父母正在厨房忙活,传来锅铲碰撞的叮当声。
“小逸回来啦?洗手准备吃饭。“母亲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暖意。
“知道了妈!“他应了一声,反锁房门,心脏砰砰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进入时空磁场!“
眼前景象瞬间扭曲——不是小说里的金光闪闪,而是像老式电视机信号中断时的雪花屏。
几秒钟后,眩晕感消失,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纯白的空间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片无垠的虚白。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半透明的腕表,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
【时空磁场已开启,当前剩余时间:59分59秒。】
“就这么简单?“林清逸有些意外。他试探着从“虚拟书包“里拿出数学课本——这是系统根据他记忆生成的投影。
翻开第一章《二次函数》,那些陌生的公式符号仿佛活了过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思维速度竟然快了十倍不止,原本需要半小时才能理解的知识点,现在不到三分钟就理清了脉络。
一个小时的“磁场内时间“过去,他感觉大脑像被彻底清洗过一遍,原本模糊的知识框架变得清晰无比。当他退出磁场时,现实中只过去了六分钟,窗外的天色甚至没什么变化。
“这...这才是真正的金手指!“林清逸激动得差点喊出声。
没有花里胡哨的任务,没有坑爹的商城,单纯的时间加速,这对即将中考的他来说,简直是天籁!
前世的记忆既然对自己完全没有帮助,那么想要改变命运,那就从中考开始吧。
......
之后的三天时间,林清逸不断的往来于时空磁场与现实,时空磁场每次进入都只能持续1个小时的时间,随后就要休息几分钟才能进入,在磁场中不只是时间是十倍的,林清逸身处磁场中,记忆里和思维好像也是十倍速,具体是多少他不知道。
有了从时光磁场中“偷来”的时间,林清逸的学习进度也是逐步加快。
“清逸?发什么呆呢?“张晨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女孩背着粉色书包,额前碎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亮晶晶地看着他。
“没什么,“林清逸接过她的书包,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手背,传来微凉的触感,“走吧,我妈今天炖了排骨。“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转过街角时短暂交叠。
张晨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物理课上的趣闻,说李老师又把电路图画成了蜘蛛网。
林清逸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女孩认真的侧脸上。
前世他从未仔细看过张晨。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别人家的孩子“,是父母口中用来鞭策他的标杆。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个总是安静学习的女孩,笑起来时嘴角会扬起好看的弧度,说起喜欢的学科时,眼睛里会闪着光。
“对了清逸,“张晨忽然停下脚步,“你最近好像不一样了。“
“嗯?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女孩歪着头想了想,“就是...眼神变了。以前你看东西总是懒洋洋的,像没睡醒,今天却很亮,像...像藏着星星。“
林清逸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张晨清澈的眼眸,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不再是前世那个麻木潦倒的青年,而是一个眼中有光、怀揣着秘密的少年。
“可能...是想通了一些事吧。“他笑了笑,抬头望向夜空。疏朗的星子挂在天幕上,像撒落的钻石。
他知道,80多天的时间很短,但有了系统的加持,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
或许他成不了小说里呼风唤雨的主角,但这一次,他要亲手改写自己的命运。
街角的老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时光的秘密。
这一次,他要在那片纯白的空间里,用“偷“来的时间,为自己编织一张通往未来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