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高价买”这三个字,阎解成心里猛地一跳。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桶金,来了。
他抬起眼,不动声色地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叫钱文广的男人。
干部服的领口洗得有些发白,但熨烫得一丝不苟。
脚上的皮鞋沾着干结的泥点,显然是奔波了很久。
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寒风里,显得格外突兀。
最重要的是他眼神里的焦灼,那是一种装不出来的、火烧眉毛的急切。
阎解成心里有了底。
他没有立刻点头,反而故意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叹了口气。
“这位同志,真不巧。”
“我这几条鱼……也是好不容易才钓上来的,就指望这个给家里人改善改善伙食,孩子们好久没见过荤腥了。”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
钱文广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门儿。
他非但没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热切了。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崭新的“大前门”,抽出一根,双手递到阎解成面前,姿态放得很低。
“小兄弟,小兄弟,帮帮忙,救救急!”
“我们厂长下了死命令,今晚招待的可是大领导,这压轴的鱼要是搞不到,我这采购科的饭碗都可能要端不住了。”
钱文广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同时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
“两块钱!”
他生怕阎解成不明白这价码的分量,又急急地补充。
“另外,我再私人给你5斤全国粮票!”
“还有……还有1斤肉票!”
他紧紧盯着阎解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抛出最后的筹码。
“怎么样?你这桶里的鱼,我全要了!”
“嘶——”
阎解成结结实实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口凉气,一半是装的,另一半却是真的被这价码给震到了。
两块钱!
在这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二三十块。
这两块钱,相当于一个壮劳力两三天的工钱。
更要命的是那些票。
5斤全国粮票!不是地方粮票,是走到哪儿都能换粮食的硬通货!
还有那1斤肉票!
这东西比钱都金贵。
没有肉票,你就算拿着金条去副食品店,也买不到一两肉。
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别说改善伙食了,足够他们阎家这种六口之家省吃俭用过上小半个月。
阎解成心里清楚,钱文广是真被逼到绝路了。
这价码里,至少有一半是买鱼的钱,另一半,是买他钱文广一个安稳工作的“人情费”。
阎解成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沉吟不决的模样。
他低头看了看桶里活蹦乱跳的鱼,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期盼的钱文广,最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吧。”
“看您也是真遇上难处了,不能见死不救。那就……都给您了。”
“哎呀!太感谢了!小兄弟,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啊!”
钱文广那张紧绷的脸瞬间舒展开来,激动得差点一把握住阎解成的手。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从随身携带的旧皮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个信封。
他从信封里点了两张崭新的“大团结”,又从另一个内袋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一沓票据。
厚厚一叠粮票,还有那张格外显眼的、印着红色“肉”字的票证,一并郑重地塞到了阎解成手里。
那两张纸币带着一丝冰冷的油墨香气。
票据的边缘有些毛糙,却沉甸甸的,仿佛攥住了一家人的口粮。
交易完成。
钱文广如获至宝地拎起那只破木桶,桶里的鱼被晃动,发出一阵哗啦的水声。
他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用钢笔写的简易名片,递给阎解成。
“小兄弟,这是我的名字和单位。以后,我要是还想买鱼,就来这儿找你,行吗?”
“没问题。”
阎解成爽快地答应下来,将那张薄薄的纸片仔细收好。
目送着钱文广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阎解成将那笔“巨款”和票据死死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胸口的位置,被那沓钱票硌得生疼,可他的心脏却在“怦怦”狂跳,一股热流传遍四肢百骸。
回家的路,似乎都变得格外轻快。
脚下的冻土不再坚硬,呼啸的寒风也成了凯旋的号角。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四合院。
刚一进院门,就看见三大爷阎埠贵和三大妈杨瑞华正站在自家门口,就着昏暗的光线,对着一小盆棒子面发愁。
看到阎解成拎着空桶回来,阎埠贵那张精于算计的脸上立刻挂不住了。
他刚想开口数落几句“就知道瞎胡混,浪费工夫”,话还没出口,就被阎解成接下来的动作给惊得卡在了喉咙里。
阎解成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那张破旧的方桌前,把怀里揣着的东西一股脑掏了出来。
“啪!”
两张大团结被他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是一沓厚实的粮票,和那张独一无二的肉票。
“爸,妈,看这是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那两张崭新的纸币和一堆票据,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阎埠贵夫妇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解……解成!”
阎埠贵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一把将阎解成拉进屋里,反手就把门给栓上了。
他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恐。
“你、你这钱……这票……是哪儿来的?来路正不正啊?!”
“爸,您放心,来路绝对正!”
阎解成看着父亲煞白的脸,半真半假地解释起来。
“我今天运气好,在什刹海钓鱼,钓了不少。正好碰到一个红星机械厂采购科的贵人,他厂里招待急着用鱼,就高价把我钓的鱼全买了。”
他拿起那张肉票,在三大妈杨瑞华眼前晃了晃,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气。
“妈,别烙那喇嗓子的窝窝头了。”
“今晚上,咱们吃肉!”
“吃红烧肉!”
看着儿子那双充满自信的、亮得吓人的眼睛,再看看桌上实打实的钱票,阎埠贵夫妇俩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杨瑞华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像是不敢相信一样,轻轻碰了一下那张肉票,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阎埠贵则是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好,好……”
这一刻,阎解成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彻底颠覆了。
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半大小子,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能为这个家挣来真金白银、挣来满口肉香的“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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